夜色里秦揽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行,她必须在夜里躲掉侯府府兵的追踪,再等到天亮的时候找机会出城。
她跑的方向正是西面,西和门附近一带是瀛都最乱的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城里的乞丐,小混混,租不起好房子的小商贩,暗娼,牙婆,甚至是潜逃的罪犯,都聚集在这里。
日子长了官府也管不了,索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地方成了个三不管地带,平常不出事儿的时候,没有哪个好人家的人会往这一块儿来。
秦揽月自认她不是什么好人。
侯府里杀了人,还划烂了嫡母的脸,按照大燕律法,她是要被问斩的。
但是她不是这个国家的臣民,她只是个亡命天涯的雇佣兵。
所以,西和门是她最好的去处。
她跑的很快,大概小半个时辰,便跑到了西和门附近,风疾雨更大,吹的街边一家酒楼的旌旗“啪”一声折了,落在雨地里像是一滩污泥。
秦揽月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想着幸亏她在裹琴的时候里面垫了一张油纸,不然这么大的雨,非把这“文物”淋坏了不可。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头发流淌,她却丝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脸,转身进了漆黑的巷子。
巷子狭窄逼仄,两侧有人家的低垂的门楣昭示着这里居住者身份的低微,秦揽月走了几步,从怀里抽出一个深色的面巾绑在脸上,露出一双沉黑的眸子,戾气一闪淹没在其中。
她边走边仔细辨认,最后在一个悬挂着艳红灯笼的门户前停了下来,那红灯早已被雨水浇灭,摇摇晃晃在风雨里,像是谁失去身体的头颅。
在瀛都,下三流的人都知道,门前悬挂艳红灯笼,昭示着门里,住着暗娼。
暗娼是瀛都最廉价的妓女,一百文便可以睡一次,光顾的大都是些小商贩,苦工,甚至是发了横财的乞丐。
而这些暗娼当然也不比青楼里的姑娘年轻貌美,干这一行当的,大都是穷人家没了丈夫的寡妇,或者青楼里老了病了没钱赎身的妓女。
秦揽月站在那破烂的门口,几乎听的见门里女人尖利泼辣的咒骂,她抬手扣了扣门。
半响,门“吱呀”一声开了,女人的低语飘荡在她耳边。
“夭寿,这样的天气还有人来——”
女人的话语淹没在风雨中,因为门口站着的那个瘦小的身影,毫无遮拦的站在雨里,低着头,甚至露出一段纤白荏弱的脖颈,可是她此刻拿着尖锐的利器,正抵着自己温热的肚皮。
“银环!磨叽啥?来了恩客还不让人进来,这是雨天儿黑灯里就欢好上了?”院子里传来另一道声音。
秦揽月眼睛一眯,她倒是没想到里头还有一个。
银环胆战心惊的低垂着眼皮,眼见那少女眼里的杀气几乎胜过着夜里凛冽的风雨,她不由得一抖,手中的伞随着她这一抖,也飘了出去。
飘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银环抬眼,见雨里一只白皙纤瘦的手执着她的油纸伞,往上是一截玉一般的皓腕,和浸了水黏在一起垂下去的浅碧色莲花绣衣袖,那手腕在夜里昏暗的光里,也珍珠一般的细腻莹洁。
银环眼里怔了一瞬,光凭着这手腕就能断定,定是一个姿色绝佳的小女郎。
然而她肚皮上那利器并没有撤去,她甚至不敢言语。
那把油纸伞慢慢的移到她头顶,遮出一块无雨的天空来。
“拿着。”少女轻轻的道,声音嘶哑的仿佛这暗夜里刮过天穹的悲风。
银环一怔,耳朵里灌进来风声雨声和院子里另一个女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