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安越说越激动,而周奉严的确十分感兴趣,他前半生为了周家而铤而走险,用不凡的医术接近了少年靖王,让颠沛流离的周家人终于可以回到家乡。他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秦长安,她虽然是女子,但在医术上的造诣却完全不输男人,甚至还精通制毒和解毒,更有忠义之心。另一个是初六,固然医术差强人意,比不上他的师妹,但人本分诚恳,把他当成亲爹一样孝顺,在周奉严断指养伤,心情抑郁的那段时间,初六精心照料自己,在他心里,就跟自己的儿子一样。
或许,他的这一身医术,的确应该在他还未踏入坟墓之前,做一些让自己不会后悔的好事,别白白浪费了。
看出周奉严的心动摇了,秦长安趁热打铁,粲然一笑。“其实呀,我也是有自己的一点私心,我来办这家学院,但我毕竟不能抛头露面,常常出宫,但是交给其他不相熟的医者,我又放心不下,怎么想,都只有师父有能力当这个院长。再说了,我想让师父在京城多陪我几年,等学院几年后上了正道,到时候,我再把师父送到老家去养老,享受天伦之乐。”
周奉严笑着摇头:“娘娘可别给我灌迷魂汤了,不过,这件事,我的确可以考虑一下。”秦长安毕竟还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但他是个开明的医者,从未觉得自己的医术必须藏着掖着,当初将毕生所学教给秦长安,而非自己的孩子。一,是因为子女没什么天分,二,他的子女志不在此,他也没硬逼着他们继承自己的一套高明医术。
但说到底,他除了一对徒弟之外,的确离桃李满天下,后继有人有段距离,有些可惜。
如果能教导更多想学医术的孩子,哪怕很难再出一个秦长安,但至少,能提高这世间大夫的一个水准,不是所有人会几种药材,能拼拼凑凑背几个药方,像模像样摸一下脉象,就说自己是大夫,这样的乱象,或许不是靠他周奉严和秦长安两个人就能彻底扭转和改变的。
但,如果他们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尝试,又怎么知道不可行?
他们若是一年能救一百人,十年能救一千人,可是,如果他们教出了十个甚至一百个合格的大夫,他们就可以一起挽救一万人甚至十万人的病患……这样庞大的力量,的确让他不得不考虑,若是成了,不单造福百姓,更是造福子孙后代。
“我知道师父一定会答应的。”秦长安浅浅一笑,眼神愈发灵动睿智。“关于医学院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医善堂。”
“关于医学院的教书先生,我倒是认识几个经验丰富的民间大夫,若是他们同意,我就跟娘娘推荐他们几人。”
“好,太医院也有一些年纪大了就辞官的,我也可以派人打听打听。术业有专攻,每个先生负责教授他们最出众的那部分,不单不会产生分歧冲突,也能让学生学到最精准高超的医术。”
两人谈的很投机,在别院摆了一桌酒席,为周奉严接风洗尘,席上,秦长安还喝了几杯水酒。
“师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有回到周家酒肆去看看?”她摇晃着手里的白玉酒杯,眼底水波荡漾,随着热过的酒水下肚,早已没有任何架子,俨然还是过去那个在伤痛中迅速成长,坚韧的宛若野草的小丫头。
“没再去过。”周奉严沉默了半响,才轻轻叹了口气。
秦长安垂眸一笑,没再说什么,师徒俩就这么一口口吃着菜,喝着酒,酒足饭饱之后,她在周奉严的目送中走出了别院。
周奉严望向桌上的酒菜,眼神变得深沉几分,世事无常,当年那个他曾经因为一己私欲而利用过的小丫头,十多年后,居然成了金雁王朝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