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她也没多少心思接着再看，便起身告辞出了大厅。

    此时远方的城楼打响了初更的锣声，夜空如墨，繁星点点，一弯弦月悄然挂在遥远的天际，孟以西刚刚穿过月门走入后园，便看到池塘旁边的梅树下正站着一个朦胧的影子。

    影子秀发高盘，白衣似雪，正仰望着空中弦月发呆。

    正是姨娘程素。

    孟以西在原地踌躇了一下，返回屋里取来一件风雪披风，蹑手蹑脚地轻步走到程素身后，细心地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程素恍然回神，转身一看，不由笑道：

    “你们不是在玩叶子戏么，出来干什么？”

    “他们刚好四个人，就我一个多余，看了一会儿准备回房睡觉了。”

    程素点头，突然有些感慨：

    “大姐临终之前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们四兄妹，十二年悠悠而过，你们也从调皮捣蛋的小不点长成了大小伙，大姑娘，总算没辜负她的重托。”

    见她神色有些惆怅，孟以西突然明白了她此刻的心境。

    做为孟家主事人的程素，不仅要经营酒肆生意，更要担负起照顾他们四兄妹的重责，每天含辛茹苦，沐雨栉风，将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全部给了孟家，给了他们。

    然而，当子女逐渐长大成人，程素却发现他们独立性越来越强，再也不需要自己保护时，既是欣慰又是放松，长期支撑她咬牙坚持下去的紧张感也为之缓解——

    心头才会不期然涌现出一阵淡淡的失落。

    心念及此，孟以西轻轻道：

    “不管我们长得多大，都是姨娘的孩子，我和大哥、三妹、四弟一辈子都要姨娘在身边，还要生上一大堆子女让你替我们教导。”

    程素闻言不由一愣，随即轻笑出声：

    “你们四人，一人生上四五个，那岂不将姨娘累得满头白发？”

    “哈哈，俗语说多子多孙多福寿，姨娘你自然会越活越年轻的。”

    程素听得是满脸憧憬，又忍不住笑了一会儿，方才叹息道：

    “以西，我觉得这段时间你真的变化太多了，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的缘故，心头总觉得不踏实。”

    孟以西干笑两声，没有回应什么。

    见她默默无语，程素忽然正色道：

    “然则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孟家的二小姐，你虽未饱读圣贤书，然而也要谨记，做事需先立身。做人易，做有才能的人难，做有才能又有德行的人更难，千万不要走上邪路。”

    孟以西闻言顿时点头如捣蒜，心里却想，姨娘说做人要有德行，只要我不缺德便行了，该干什么的时候还是可以干什么。

    **

    第二天日上三竿，她才懒懒散散地起床。

    推开窗户深深地一个吐纳，只见小鸟正站在枝头啼叫，院内冰雪已逐渐消融，金色的阳光温暖地铺满大地，心情不由大好。

    那本《华律》孟以西已背得滚瓜烂熟，自然没心情再看。

    想想自己十多天都窝在家里，不由动了去酒楼转转的心思，草草吃罢早饭，正要出门，却见阿杰正从内间走出，见她不由喜道：

    “二小姐，你要出门吗？不如让我驾车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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