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向妹夫发去诏书。若无朝廷后令,命他不可轻易言战。”她说道。
“此亦为朝臣之共识。”
她又说道。
洛神猛地站了起来,和她对望了片刻。
“阿姊所虑,不无道理。但敢问阿姊,倘若此为慕容替的诡计。一旦我大虞放松警惕,他便撕毁盟约,另有所图,到时该当如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倘若日后他当真食言使诈,到时我大虞早也厉兵秣马,发兵灭之,光复失地便是。但如今,为生民之计,倘若能够息兵罢战,自然是以和为上。”
高雍容的语气,慢条斯理。
月光从亭顶一角照入,映得她脸孔半明半暗。
她亦慢慢地站了起来,柔声道:“阿弥,我听说你时常一人居住于此,未免孤单。我有些放心不下。不如你这就随我一道住进宫中吧。想你我从小便关系亲近,如今却多久未曾促膝谈心了?你入宫,阿姊也能有个伴。等妹夫回来,他再接你出宫。”
洛神道:“阿姊,我想留在这里,等郎君回。”
高雍容道:“阿姊是为你好。这里四面环水,总归空旷了些,虽说有护卫,但比不过皇宫安全。”
“倘若我只想留在这里呢?”洛神一字一字的问。
高雍容脸上依然带着笑容:“阿弥,阿姊如今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你一向最听阿姊的话了。还是随我入宫为好,莫教我再为你担心。”
她牵住了洛神的胳膊,耐心地哄着,仿佛此刻在她面前的洛神,真的还只是从前的那个小女孩。
洛神定定地望着面前的高雍容,看着她眉眼间的笑意和唇间的细碎念叨,脑海里忽然又掠过了小时候的许多片段。
虽然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如今的阿姊,她再不是自己从前记忆里的那个阿姊了。在她的心底里,也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每次,当她看到高雍容面对自己时的笑意和那些流露出来的关切,又总会叫她在心底左右摇摆,暗暗期盼。期盼一切都只是多心而已。
上天知道,一直以来,她是何等地珍视和阿姐之间的这种姐妹之情。
她是自己的家人。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这种情分,一辈子都能够如此保有下去。
甚至,就在片刻之前,当她骤然听到李协告诉自己的那句话时,她的第一感觉,不是轻松,而是惊悚。
惊悚于李穆,她的郎君,心机深沉到了如此地步,何以竟想到早早便做了如此决绝的安排。
就在这一刻,她的心中难受极了,但却又感到了一丝释然。
那是一种终于能够从犹疑和摇摆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的释然之感。
温情脉脉的面纱,能够遮掩一时的喜怒,却无法永远地盖住人心。
她所仰慕和挚爱的那个男子,如高山般巍然耸立,如渊水般宏博深沉,他和这整个罩着一件华丽外袍、衣下却散发出腐朽阴霉气味的朝廷,从一开始,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该来的决裂,今日终于还是来临了。
洛神站在那里,凝视着高雍容的微笑。
“阿姊,你是要拿我当囚徒吗?”
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