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替终于转向他,神色冷淡:“如此大的事情,你以为能一直瞒下去?何况,他的军队若会轻易被大水淹死,你我今日也不会狼狈至此地步!”
姚轨面露羞惭之色,低头道:“全怪属下无能!”
慕容替神色微缓:“罢了,也不能怪你一人。你不知李穆,他和旁人不同。南朝的那些人,无不是酒囊饭袋,枉费我给他们造的良机!我便是要让那工匠去给他传消息,这才未加阻拦。”
他冷笑:“他不是要收复洛阳吗?我便以洛阳为注,和他赌一回大的。”
姚轨似懂非懂,却也知慕容替的心思一向深沉,不再作声。
慕容替又沉吟了片刻,问道:“亢龙关的重兵,可布置好了?”
“早已布置停当!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从那里飞过!”
慕容替微微颔首:“我只信姚将军一人!这一回,请将军亲自去亢龙关守道!只要能够除去李穆,从今往后,天下之大,我大燕将再无敌手!”
姚轨面露激动之色,噗通下跪:“请陛下放一百个心!只要他敢来打亢龙关,属下必叫他有去无回,命断关口!”
……
夜墨若漆,大雨瓢泼。
一队一队的将士,此刻已然全副武装,整齐地列阵于岗地之上,等待着来自于李穆的裁决。
大帐之外,站了十几个应天军的将领,皆静默无声。
李穆独立于帐中,向着面前那张摊开的山河舆图矗立,身影一动不动,已是许久。
有生以来,他从未曾像今夜这般,遭遇如此一个艰难的抉择。
倘若他不救,即刻带兵回撤弘农,必安然无恙。但数日之内,极有可能,连他此刻所在的这个地方,亦会变成汪洋泽国。
倘若他下令去救,则时间又太过紧迫。
从这里到上津,最近的一条捷径,便是舆图所示的亢龙道。
从前为了北伐,他对中原一带的山河地理,做过详尽无比的了解。
这条亢龙道,其实是处在稠林塬上的一道裂缝。稠林塬呈台状,顶上平坦如原,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但四周却峭壁陡立,高数十丈,飞鸟不能栖息,而洛河之水,便贴着一侧山壁从旁流过,唯一通道,就是这条裂缝,当地人称之为亢龙道。
裂缝自古便存,犹如万千年前,被一柄巨斧从天劈开,就开在了稠林塬的中间,长十五里,曲折狭窄,两侧绝岸壁立,狭窄得只能容数人并排通过,可谓丸泥能塞。
他若去往上津,别无选择,只能取道亢龙道。那就要求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攻下设于亢龙道口的亢龙关。
亢龙关倚靠天险,居高临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旦他发兵前去,又无法在数日内拿下关口快速通过,及时赶到上津,于河口被摧毁之前开堰泄水的话,他将极有可能,与同行的将士一道,被身后滚滚而来的洪流吞没。
一旦下令,便再无退路,他必须胜,也只能胜。
否则万一不成,这个代价,将会巨大无比。
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李穆转头,见是高桓。
高桓浑身被雨水湿透,站在那里说道:“姐夫,我出来前,阿姊曾叫我给姐夫带封她的信。我一时忘记了,姐夫莫怪。”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封已被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