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早就该扔的画具还是没扔,继续使用,但大多都买了新画具, 只有旧的画具用到毛都掉光了, 颜料再也挤不出来了, 他们才舍得丢弃,小心爱惜地使用新画具。
男学生们开始隔三差五在美院迷你的食堂里面打个肉菜,犒劳自己缺少油水的肠胃。而女学生们攥着钱, 在百货商店看了又看, 一般要个五六趟, 最后在营业员不屑的白眼中, 美滋滋地买下了人生中第一条不是家里妈妈姐姐做的衣裳,买回来还舍不得穿,整齐地叠好,在某个重要的日子闪亮登场。
随着手里可以自己支配的钱越来越多, 美院学生削瘦的脸颊因为经常吃到蛋白质肉食, 眼看着丰腴起来,脸上也带着自信的笑容, 在加上全新服装一衬托,整个脱胎换骨了, 朝气蓬□□来。
他们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比其他学校的学生要低人一等了, 他们会有力的反驳, 学美术怎么了,是没有其他专业高大上,可他们在学校里就能挣钱,靠自己的能力挣钱,以后毕业了也有愿意接受的单位,听说福利条件可好了。
方校长眼看着这批学生的精气神慢慢开始发生变化,心里激动地不得了,他一直努力地想把学校弄好,把学生教好,让他们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可是现实给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结束不久,国内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岗位容纳美术人才,总不能一窝蜂地去中小学当美术老师吧,这不现实。
一方面国家让美院恢复招生,可另一方面美院毕业的学生却没有单位愿意接受,这让美院站在中间既尴尬,又心痛。
而机械厂的出现给这些临近毕业,不知何去何从的学生打开了新的大门,原来他们不是没有单位要,而是没有选对单位而已,这给许多焦虑烦恼的学生增强了信心。
这就是糖衣炮弹的威力啊,杨晓卉感慨。
美院的教师们看着学生们的腰包鼓起来,有个别教师的也动了心思。他们虽然月月拿着工资,可这工资要养活一家老小,老的老,小的小,生活压力也很重。
很多教师在那十年里被打倒□□,后来被平反,国家补发了工资。可他们的子女因为父辈吃苦受罪,为了弥补孩子们受的委屈,大部分教师刚分到补发工资,就分给了成年子女,已经结婚的让他们用这钱补贴生活,还未结婚的用这钱当做聘礼或者嫁妆,还有些没找到工作,用这钱来给单位领导送礼。
所以美院教师也很穷啊,眼看着有这么一条闪闪发光的钱路,没理由不抓紧啊,他们的经验比学生丰富,功底也比学生强,就算有十年没动笔了,最近两三年不是又握起来了嘛。
接着有一天下课,杨晓卉就被万季良叫住了。
“咳咳……晓卉,下课后有什么急事吗?”万季良咳嗽一声,问道。
杨晓卉摇头,很坦然地说:“没什么事情,回去就是吃饭睡觉。万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万季良在她的注视下,老脸一红,想到一直拜托自己的那几个老同事,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那个,晓卉……你们厂里搞的那个勤工俭学,美院的老师可以参与吗……”
他这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一来那几个同事家庭条件确实不好,当初补发的工资为了安排孩子的婚事和工作,早就花完了,家里长辈和老伴的身体也不好,不能工作,只能靠他们的工资养活一家。二来他抹不开这个脸,快二十年的同事了,人家都没有找他帮忙,要不是家里确实没办法了,怎么会开这个口,求人多难啊。
反之,他一个当老师的,向自己的学生张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