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
自从夜清婉搬出去以后,整个勤王府就处在怪异的气氛之中。
颜宗看着正在看书的沈儒墨,想说什么,却又犹犹豫豫。再看向颜杭,他觉得被自家弟弟的面瘫脸伤害了,又看向“花枝招展”的付衡。付衡显然读懂了他的眼神,握着帕子的手微微举高,一脸“兄弟我看好你”的表情给他加油。深吸口气,颜宗鼓足勇气对自家王爷说道:“王爷,您不去夜府送贺礼吗?”
付衡:憋了半天,你就憋出这么个问题来。
沈儒墨放下书,问道:“恭贺乔迁的贺礼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王爷,马上就要过年了,还有新年贺礼呢?”颜宗絮絮叨叨的劝着,“夜姑娘一个姑娘家,独自在京城过年,肯定思念家人。多不容易啊,夜姑娘救过王爷两次,而,而且……而且夜姑娘心地善良,人长得也好看……”
付衡实在受不了,站起来推开罗里吧嗦的颜宗,对沈儒墨说道,“爷,恕咱们逾矩,这么多年您就正眼瞧过这么一个姑娘。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您要是真的中意就得抓紧呀!人家刚搬过去,质子府的墙上就架上梯子了。”
沈儒墨面无表情的拿起书,“都下去吧。”
三人齐齐跪下,“属下逾矩,请王爷恕罪。”
“无妨。备水,本王要沐浴。”
付衡一惊,“爷!”他该死,让主子为难了。
沈儒墨叹口气,“去吧。”
来到净房,水已经备好,下人都退了出去,付衡留在门外把守。
热腾腾的水汽让沈儒墨周身放松。衣服一件件退掉,露出光洁的脊背,和布满妖异黑纹的长腿。
沈儒墨低头,瞳孔一缩。
那黑色的纹路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猝了毒的触手,顺着脚踝蜿蜒而上,爬上膝盖,在白皙的大腿上炸开一朵如妖似魅的花,与那一道道陈旧的带着让人窒息恨意的刀痕交织在一起,带来铺天盖地绝望。
他是异类,钦天监断言他是生而不祥的异类。
他忘不了母妃爱怜中带着惊恐的眼神,忘不了父皇厌恶痛恨的目光,忘不了皇后的嘲笑,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不祥!
是啊,他不祥!
他是皇室秘而不宣的污点!
沈儒墨大步一迈长腿跨入浴桶,整个身体没入水中,溢出的水弥散热雾,顺着桶壁滑下,朦朦胧胧。而后,猛然抬头,墨色长发甩出优美的弧度,他用濒死的窒息感,冲淡内心的哀伤与无望。
隔着水,略微有些薄茧的大手抚过纵横交错的疤痕,沈儒墨满目清冷。对他,她是不同的。她是他拂晓朔风里意外得来的温暖。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如果命中注定是一场孤旅,他依然感激上苍,让偶然邂逅的擦肩而过,和黄昏微光里粲然的笑颜,成为余生最美的慰藉。
他知道,这一生再也不会有人毫无征兆的温暖他的死寂的心了。可是,又能如何呢?
他,终究不祥。
他会默默守护她,不求回报,不计得失,只求能在寂寥漫长的人生中,留下一段温暖过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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