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夜白首
寂静的石板路上,轮椅的木轮发出吱呀响声,六月的夜竟也如此清冷。 锻造房,打磨房,制范房,水房,库房,粉碎房,配料房,送料房,纹饰房,铸剑室,……,道路两旁矗立的高大建筑,在长生的泪光中一一闪过。 八年前,他的父亲叶铁心流落到三水镇,在镇南的山谷中,开设了一家叫做铸剑堂的小工坊。 凭借着叶家精湛的铸剑术,铸剑堂很快就名声鹊起,规模不断扩大,成为整个六安郡最大的铸剑工坊。 长生在这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八年,和红叶山庄庄主洪云涛的爱女洪晓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然而三年前的那场事故,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的父亲在炼化一块天外陨铁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意外。 炸裂的炉鼎碎片,当场将他的父母打成了筛子,十几道烧红的铁片钉入长生的身体,废掉了他的双腿。 至今还有一块铁片插在心脏上,带给他无尽的噩梦和痛苦。 若非如此,洪云涛的“关爱”又怎能显得那么难能可贵?以至于让他丧失了警惕? 若非如此,洪晓婉的“不离不弃”,又怎么会让他甘愿付出一切,也要为她铸造出空灵之剑? 到头来,一切都是阴谋。 连那场意外都不是意外,他的父母,是被人害死的。 叶长生泪眼婆娑,攥紧了双拳,嘴唇已经咬出血来。 不,我绝不屈服。 我是神炼血脉的传承者,我是天才的铸剑师,我是铸剑堂的少堂主,我绝不会屈服。 我叶长生对天起誓,我要拿回失去的一切,我要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伤害过叶家的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擦干眼泪,叶长生侧过头道:“大锤,从今天起,你就搬过来和我住,寸步不能离开我!” 在前世的最后三个月里,他身边的亲信不是莫名失踪,就是被调开,直到自己完全被孤立。 等他醒悟的时候,已经迟了。 重活一次,叶长生怎么可能再让悲剧重演? 哪怕自己的重生只是一场梦,那也应该是一场复仇的梦,一场酣畅淋漓的梦。 性情纯朴的大锤,依旧没从少堂主杀人的震撼中缓过神来,片刻才憨憨地点了点头。 叶长生感觉到大锤的双手在哆嗦,轻笑道:“走吧,我们去看日出。” 看日出?! 大锤眼睛瞪得牛铃一般,您,您刚杀了人,现在竟然还有心思看日出? 长生不是为了看日出,而是为了寻找答案。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但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重生,为什么会重生到三个月前 难道在绝情涯的涯底,存在着某种神通,可以让时光倒流? 内心里,一个让他战栗不止的野望,野草一般疯长着。 如果绝情涯的涯底,真的存在某种不可思议的神通,可以让时光倒流,是不是,也能把他送回到三年前? 如果能重回到三年前,那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就不会死,他也不会沦为一个废人了。 山脚下,马车停止了颠簸,长生的思绪却依旧在起伏着。 两个仆从将长生连同轮椅搬下来,守候在原地。 大锤推着长生,沿着上山的小路缓缓前行,融入到如墨的夜色中。 长生有点恍惚,那个殒命的黄昏,同样如此清冷。 婉儿推着他,笑颜如花,在他耳边细数着三年来的一个个阴谋,将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撕扯得鲜血淋漓。 叶长生咬着嘴唇,死死按着刺痛的心口。 他生怕自己一松手,那颗破碎的心又会四分五裂。 不能流泪,为一个不值得流泪的女人流泪,不值得。 月凉如水,山风鼓荡。 绝情涯上,夜风吹拂着长生垂肩的长发。 前面是万丈深渊。 就是在这里,前一世,那个他心爱的女人,亲手终结了他的性命。 那一幕就像是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 青山前,青山后。 登高望两处,两处今何有。 烟景满川原,离人堪白首。 吟诵着同样的诗句,伤感依旧,却多了几分无法言喻的苍凉。 “少堂主,您的,您的头发!”大锤发出惊恐的声音,颤声喊道。 银色的月光下,叶长生的黑发迅速变白,犹如被月光层层浸染,最后全部被染白。 叶长生收起了恍惚,抓起胸前的一缕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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