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俞菱心便微微侧目望了望温嬷嬷:“既然如此,不若嬷嬷到廊下吃茶坐一坐, 我且与我娘说说话。”
齐氏一怔, 随即便笑笑:“菱儿, 你真是贴心。鲁嬷嬷,去给温嬷嬷上茶点,到前头花厅里坐坐。”
温嬷嬷起身微微一福:“寇太太客气了,老奴不敢这样拿大, 还是院子里等着姑娘就好。”
“这如何使得,如今还是热的紧,院子里药味又大。老姐姐要不然到厢房里坐坐?”说着, 鲁嬷嬷便引着温嬷嬷与霜叶等人出去了, 翠菊也退到了房门外。
“娘,您有什么私房话, 便说吧。”一时房间里清净下来, 俞菱心主动坐到了齐氏的床边, 又仔细望向齐氏。
她的容貌其实与母亲还是很像的, 此刻看着齐氏这样满面病容的憔悴打扮, 依旧能看出五官面容之中的丽色过人。只是坐的近了, 便能越发清楚看见齐氏眉心与嘴角的细纹, 以及眼下隐隐的乌青。
齐氏也望向俞菱心, 眼前的少女容色比自己更加清丽秀艳, 面容中又多了几分以前似乎没有的大气与明朗, 一时间竟似有些陌生了。
不过这样的恍惚也就是一瞬间,下一刻,齐氏还是看见了俞菱心耳边那对温润的碧玉珠耳坠,发鬓间流光熠熠的点翠宝石钗子,轻咳了一声,才低声道:“菱儿,娘实在是觉着,有几分对不住你。当年与你爹和离,不拘是谁的不是,到底是苦了你,自小就没有娘在身边。如今,娘是要离京了,每每想到以后怕是见不到你了,心里,就跟刀扎一样。”
“历来京官外放,都是三年一任。”俞菱心听着齐氏的声音似乎当真有几分诚恳,心下越发不大相信,但也想知道到底齐氏是有什么算盘,便含糊着宽慰道,“寇大人若是在江州有些政绩,将来还是能再回京的。”
其实这话还真不是虚言,寇显这个人虽然出身低些,但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政务上有些本事的。前世里在江州任上做的有声有色,加之京城局势动荡,所以第二任还没满,就被重新调回了京城,补进了工部。
“天子脚下的官,哪里是那么好重新补回来的。”齐氏微微垂了眼帘,“再说,便是再三年六载之后再回来,你也该出阁嫁人,咱们母女能这样说话的机会,也少了许多不是?”
俞菱心只好再轻应了一声,同样微微垂目,连面上的感动之色都不太愿意再做出来。
上辈子她被齐氏带去了江州之后,哪里有什么母女好生说话的日子。不是为了回京的事情,就是为了嫁妆的事情,大闹小闹,总没几日消停。到后来京里格局动荡,俞伯晟也不希望俞菱心回京之后,齐氏又总拿着她是长女、识文断字等等由头将家务丢给她处理,全然不管她作为一个俞家女在寇家里如何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艰难。
这样的“母女说话”,当真是不说也罢。
齐氏这边见俞菱心也似乎是静静低了头,便又说了几句意思差不多的温言软语,意思里总是如何的舍不得她。
半晌之后,虽然见俞菱心也没如何感动到要哭出来,或是说一句“我若是能与娘一起去便好了”的话,但齐氏已经快没有什么软话能再重说一回,才终于透出了点旁的意思:“这几日里,我睡得特别不安稳。除了想你想的紧,就是常梦见老太太。”
俞菱心抬眼望向齐氏:“您是说,齐太夫人?”
齐氏点了点头,眼眸里竟似有些真切的哀伤:“菱姐儿,你是知道的。娘我这个昌德伯府嫡女的身份,不过是个记名的。到底还是姨娘生的,满府里真正疼我的,也就是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