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俞菱心自重生以来第一次看见祖母,见老太太白皙而慈和的脸上笑意温柔, 心中猛然酸楚大盛, 上前福礼叫了声:“祖母——”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俞老太太唬了一跳,忙将俞菱心拉进怀里,轻轻拍她后背:“菱姐儿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跟祖母说,不哭不哭啊。”
被祖母这样揽着,俞菱心只觉得又是不习惯, 却又无比亲切。她上辈子步步皆难,在继母苏氏跟前的谨慎紧张、在寇家寄人篱下的惶恐委屈就不必细数, 即便是后来嫁到文安侯府, 看着似乎苦尽甘来, 实际上重重风波底下的惊心动魄、百般辛苦, 也唯有自知。
然而此时在祖母在温暖的怀中,俞菱心只觉得恍惚仿若幼年,自己是有所依靠,有人怜惜的。几息之间, 眼泪滚落越发多了。
俞老太太越发惊疑不定, 大姑娘素来温柔敦厚, 最是柔顺的性子,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能哭成成这样?迟疑了一下, 才轻声问道:“是不是你太太……”
俞菱心听见这话, 反倒清醒了, 忙坐直身子拭泪:“祖母, 我没事。”
“没事会哭成这样?有什么还不能跟祖母说?”俞老太太心疼地给她擦脸,又叫霜叶等人,“快去打水,拿香膏子。”
俞菱心摇摇头:“祖母,我就是想您了。”起身到侧间简单盥洗一番,又回到祖母身边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茶点:“祖母,我想吃些热的点心。”
俞老太太不由又仔细看了孙女一眼,今日的俞菱心当真与平日是不大一样的。这会子虽然是哭过的,眼睛里却是有神采的,精神也仿佛更爽利些,且显然是有私密话想说的,便点点头:“霜叶,去给大姑娘做一碗新鲜的杏仁糊进来。”
霜叶立时会意,出门时还顺手带走了房里伺候的另外两个丫头与甘露,只留了俞老太太与俞菱心在正房里。
“有话便说罢。”俞老太太伸手抚了抚俞菱心的鬓发,“怎么了?是不是你太太给你委屈了?”
俞菱心轻轻摇头,想了想,虽然房里此刻没有旁人,还是将接下来的话音放轻了许多:“祖母,我真是有个事求您,您知道的,我娘……”
长长的一篇话说下来,俞老太太的神色微凝了两回,但最终还是重又平静,很是默然了一刻,才长叹了一声:“你爹娘若有你一半的明白,家里又何至于这个样子,倒是可怜了你……”
话说到一半,便听外头霜叶含笑的声音:“大太太,二姑娘,您小心着台阶。”
俞菱心抬眼看了看旁边瑞金香炉里的白檀香还有一大半,便知今日苏氏带着女儿俞芸心过来请安的时辰是比惯例早了半刻的,心下微微一哂,面上倒是不露什么,左右要紧的话都已经与老太太说了。
“祖母!”外头丫鬟们打起帘子,二姑娘俞芸心便立刻跑了进来,刚要扑到俞老太太身上,才瞧见旁边还坐着俞菱心,“大姐姐?”
“母亲。”“太太。”
苏氏比俞芸心落后半步,这时也转进暖阁了给老太太问安。俞菱心自然要起身见礼,双方动作之间,都是不动声色地迅速打量了对方一圈。
俞菱心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苏氏与记忆中完全一样,仍然是爱穿莲紫色织锦衣裳,映衬着白皙的皮肤与娟秀的五官,清丽亭亭如一枝荷花一样,全然看不出是生育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苏氏的感受可就不同了,俞菱心自小起便养在她跟前,这位大姑娘到底多么柔软懦弱,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然而今日的俞菱心,只是换了一身鲜妍的软缎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