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苏断叫它,语调低低的,少了平时逗弄的意味,带着点清亮的温柔,像是春日初初化开的一抹溪流,清冷又湿润地流进人心里。
临白白敏感地察觉到黑发人类是有正事要说,瞬间缩在他手中不动了,只小幅度扭头讨好地舔舔黑发人类的手腕。
它太大只了,这么揪着也不舒服,苏断把它放到地上,蹲着尽量平视地和它说:“我要走了。”
……走了?
高等妖族的学习能力不是空口说出来的,和黑发人类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临白白早就把人类的语言掌握的七七八八了,除了涉及到一些专业领域,普通的日常对话理解起来是完全没问题的。
黑发人类有时候单独出去觅食,就会对他说这句话,这代表两个人会分离一段时间。
但这一次,这一次……临白白隐隐意识到,并不仅仅是出去觅食这么简单。
“抱歉呀,这次可能会离开很久。”苏断说。
咻的一下,它伸出爪子,着急地扒在苏断膝上,脑袋在苏断腿上狂乱地蹭着,以最原始的方法在黑发人类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确认所属权,身后粗长的大尾巴在地上近乎焦躁地扫来扫去。
苏断连忙摸摸它的脑袋,小声安抚道:“白白乖,还会再见面的。”
临白白不用脑袋滚他腿了,只是抬起头,湛蓝的兽眸中明晃晃盛着某种叫做“悲伤”的情绪,张开细长的狐嘴,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又沉又哑,像是卡很久,才从喉间一点一点挤出来的。
——什么时候能再见?
从这一声呜咽中,苏断读到了临白白想要表达的意思。
“等你长大一些,长出八条——”他想了想,他和临烛是在临烛第八条尾巴已经长出很久之后才见面的,为了不让小家伙空高兴一场,又谨慎地修改了措辞:“……长出九条尾巴的时候,就能再见面了。”
当然是用不了那么久的,只是相遇比预想中的提前到来,总比原本的期待落空好。
虽然系统说这个时间线上的临白白不会对后来的临烛造成影响,但苏断还是不想随便敷衍它,认认真真回答完后,开始老妈子式嘱咐起来。
“要好好吃饭……”
“不要看到妖怪就扑上去打架,看到大妖怪要先跑知道吗?……”
“多吃肥遗,对身体好的……”
“那具饕餮尸体也不要浪费,已经加了掩盖气息的阵法,可以撑半个月,你慢慢吃……”
……
十分钟的时间太过短暂,短到来不及把担心的事都嘱咐一遍,苏断挑着重要的说了,握着临白白软软的爪子,最后低头亲了亲那绒呼呼的脑门,在时限到来时小声说了一句“再见”,身形就如缥缈的绒羽一般散开,消失在茫茫大地上。
只剩下一只狐的九尾狐在黑发人类消失的地方呆坐了很久,才站起来走向旁边饕餮已经停止流血的尸体,按照黑发人类最后嘱咐的那样,埋头吃了起来。
它面对着比自己的大了几十倍的饕餮尸体,昼夜不停地吃,一直吃到胃部被撑到抽搐到极致后变得麻木,吃到四肢百骸因为流入的力量过多而开始再次抽条急速发育,吃到眼睛受饕餮神力影响而生出阵阵灼热阵痛,都不曾停止。
它很疼,可是再也没有一个黑发黑眼的人类,会把他抱在怀里,轻柔地帮他按过每一块泛着酸的骨骼了。
……
七日后。
一向干旱的浑夕山罕见地下起缠绵的小雨,绵密的雨丝将整座山都笼罩在一种难言的缱绻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