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在外面还有一个身怀六甲的人类妻子是吧?”罗建明抠着指甲,忽然冷不防问道。
“有问题吗?”
“她有被窃脑吗?”
“没有。”严黄说,“她在地铁站颇受难民们的关注,我担心一般人演不出她的风格。但她的弟弟我就让基夸索去办了,现在正带着她来这儿。”
罗建明关注的自然不是他们的去向。“为什么要让人类怀孕?你们不是一向觉得小孩子没有利用价值吗?”
“没办法。”严黄走到中控厅的屏蔽门旁,门自动打开了。他站在门旁看着罗建明,“沿海地区的人类资源越来越匮乏,而内陆地区的人类反抗势力却一直吃不下来,更有宗氏派的家伙从中捣鬼。我们可能要打一场非常持久的战争,而持久战就必须依赖人类资源,我们总不能用一个对光极度敏感,又不能长时间脱水的身体跑到内陆去跟人类死磕。所以我就把那女人搞大了,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评估一下大规模繁殖的可行性。”
听见他这么说,罗建明才明白他要留着汤兰的用意,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对严黄的想法没有表态,只是抠指甲的力度越来越大。
大规模繁殖……
就像畜牲一样……
曾几何时是人类为了增长资源而对动物做的事……
严黄离开了,罗建明却一直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良久,他才缓缓把目光投向兀自昏迷的吕湘英,咧齿将小指上一小块久抠不下的指甲咬了下来。
穿过蜂房之间的过道,严黄精神恍惚得如喝醉了酒。其实不用罗建明说明,他亦早就察觉到这身体正逐步抗拒自己。他发现自己的头脑越来越迟钝,肢体亦变得不再灵敏,这是身体的原主人在反抗。他本以为凭人类微弱的意志,断无可能从自己手上夺回主导权,然而罗建明却告诉他,这是一个自然现象。
如今,他连思考一下的力气也没有,只感到脖子沉重无比,像有一根铁铸的扁担压在上面。他奋力抬起头,但不久又被沉重感压了下去。起初他还能平稳地走,后来脚步却越趋凌乱,不得不扶着墙壁而行。
随着他的脚步,过道上不断响着开灯和关灯的声音。为了节省能源,蜂巢的过道都被设计成五米一段,每段的地板下都装有感重装置,用以控制照明设施。每当有人走过的时候,地板会感应到重量而开灯,在人离去之后,灯就会自动熄灭。所以蜂巢过道里的灯光,都是有一段没一段的亮着,尤如闹鬼一般。
严黄本就昏昏沉沉,然而这种时明时暗的灯光更让他倍感不适。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倚墙喘着气。头顶刺眼的白炽发光二极管叫他头昏脑胀,冷汗几乎湿透了他的衣衫,无奈只好按下墙壁上的手动开关,把灯灭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种触不可及的漆黑之中。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阴森恐怖、危机四伏的地铁隧道,即便像他这样适应了数十载幽黑深海的海婴,也无法抗拒黑暗带来的恐惧。这自然也是人类意识逐渐成为身体主导的征象。
就在他喘息之际,前方远处过道忽然“扛”的一声亮起了灯。如果把黑暗比作能吞没一切的汪洋,那灯光亮起之处,无疑就是汪洋中的一个小岛。就连严黄也说不清楚,自己明明很讨厌这刺眼的光亮,可当这灯光一旦遥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