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相处下来,宋缺觉得石之轩此人才华横溢待他真诚,倒是值得相交,所以今晚他才会在朋友心情不好时上来陪伴。
他嘴笨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静静陪着,可见身边青年一直沉默的灌酒,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然而听到他问话的青年只是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就继续沉默的喝酒。
直到那一壶分量不少的陈酿美酒全部喝完了,精美的酒壶里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液了,他才随手将那酒壶一扔,扔到地面上的花圃里。
宋缺都以为今晚石之轩半个字都不会说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我大伯父的忌日,就在一个时辰之后。”
还有一个时辰就是明天了,而明天,真是十多年前他大伯父裴让之被高洋赐鸠酒的那一日。
裴矩至今还记得,三岁那年,他从大伯母的哭泣中察觉到不对劲,甩来下人去找大伯父,结果却亲眼目睹大伯父被迫饮下鸠酒的一幕。
当时他若真是一个小小孩童,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冲上去阻止,哪怕也未必能够阻止。可他偏偏有前世的成人思维,他明确的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幕。
那天他躲着其他人,没让任何人发现他,事后也没让人知道他看到了那一幕。可他没法欺骗自己,他深深的痛恨着自己当时的无能为力。他原本如其他裴氏子弟一般入朝为官的想法正是因此而改变的。
裴矩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沉默了下来。
宋缺感受到身边青年那有些不稳的气息,犹豫了半晌,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人,只得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节哀!”
说出后又觉得这干巴巴两个字实在有些不像安慰,便又补了一句:“你伯父想必也不愿看到你为他伤神。”
裴矩听着宋缺这笨嘴拙舌的安慰,忍不住勾了勾唇,他站起身来,“都十几年了,也不至于那么伤心,只是……”有些惆怅而已。
他虽然只喝了半碗孟婆汤就投胎到裴家,可他毕竟没有前世记忆,长辈又待他极好,家族费心培养他,这份感情真心实意,让他怎能对自己如父般的长辈的逝世而不感到难过呢?
他是准备坐船离开江东的时候,隐藏身份上了一艘普通的客船,没想到他曾经擦肩而过的那个碧衣少女也在船上,她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妪,那老妪看起来跟通身气质清灵美丽的碧衣少女很不搭调,但据他所知,这两人是一起的。
灭情道总部被灭的具体经过,裴矩后来根据逃出来的灭情道弟子得知,动手的人有两个,除了那个探子看到的碧衣少女,还有一个老妪,那老妪武功不是很高但下手狠辣,实际上是碧衣少女打败了灭情道的高手,最后补刀干掉那些高手的人是那个老妪。
而根据花间派的调查,那个来自慈航静斋的碧衣少女是梵清惠的师妹,碧秀心。
裴矩看着带着老妪仆人站在甲板上的碧衣少女,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念道:“碧秀心……”
不知道为何,这个名字仿佛牵扯到他的内心一般,总有种奇怪的悸动,就好像冥冥之中注定了他要跟这个名字的主人有所牵扯。
裴矩没有把这种奇怪的预感不当回事,他如今的修为境界可不会平白无故的有所预感,就像普通武者遇到杀机时也会有所感应一样,这种‘心血来潮’是在境界提高到一个地步后会产生的本能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