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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鬼师(1)
    腊月初八这一天,杨砚池将军过得实在大起大落。

    早晨起床洗漱后,他穿上簇新的军装,用头油把自己梳得油光水滑,最后在胸前佩了朵脑袋大的红绸花,准备娶亲。

    新娘是长平镇上宋家的女儿,别说人了,他连画像都没见过。但婚事是义父定的,据巫者说,这女子生辰八字能助义父长命百岁。

    杨砚池一直很怀疑,若不是义父连妻带妾足足有十八人,再娶就势极必反,这位宋小姐也不用这样曲折地进杨家的门。前线战事吃紧,炮弹砸了好几个城镇,义父想求长生不老的心渐渐迫切了。

    宋小姐是美是丑,杨砚池不晓得,也没兴致猜测。他站在院子里晒太阳,打了个喷嚏。天冷着,可太阳也很大,他的影子在地下拖得很长很长,贴到了梨树上。

    梨树的叶子都落光了,枝上却有一片摇动的影子,薄雾似的,萦在梢尖晃荡。

    “嗳。”杨砚池懒洋洋的,冲那影子挥了挥手,“今日忙,你去别处玩吧。”

    影子于是钻进树里,没了形迹。

    杨砚池继续在梨树下发呆,他腰背修挺,腿脚又长,站姿很有点儿玉树临风的意思。可就是眼睛里总是带着倦意似的,没精没神,把他脸上那像模像样的英俊也搅和得不分明了。

    杨砚池在院里站了一上午,吃完两个饼后等来了兵子的消息:接亲的队伍被一场大雨卡在凤凰岭山脚下,花轿进退不得。

    吉时是不能耽误的。杨将军扔了手里的第三个饼,正打算亲自出马去找自己媳妇儿,却又有人入内通报。原来义父的参谋快马加鞭地奔过来,给了他一个委任状:杨砚池成了阜北地区剿匪总司令,算是高升了。

    杨砚池只得把夫人的事情放在一边,先接待这位参谋。

    与参谋好茶好水地聊了半天,凤凰岭脚下的队伍又有人跑回来禀报了,这次还带着满头满脸的血。

    “将军,夫人跑了。”

    杨砚池正跟参谋描述山里的走兽如何肥硕美味,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跑了?”

    “夫人跑了。”那小兵指着脑袋上的大包,“我们正刚清理完道上的泥石,她不知从哪儿抽出根棍子,把我们哥几个都给打趴了。”

    杨砚池立刻站了起来,还是那句话:“什么!”

    “然后夫人就往凤凰岭上跑了。”小兵总结道,“跑得很快,野兔子似的。”

    参谋笑得喷了一桌子茶,杨砚池看他一眼,转头就出了门。

    他领着几个人直奔凤凰岭。

    杨砚池驻守的地方叫长平镇,镇子旁边有一片连绵的山脉,叫凤凰岭。

    宋小姐的家在长平镇另一头,接亲的队伍抄近路的话,是要擦着凤凰岭岭脚过去的。

    一路上土路都十分干燥,马蹄扬起尘土,呛得杨砚池咳嗽不停。但到了凤凰岭脚下,果见地面潮湿,雨水滴滴答答从树上滚落,是刚被一场豪雨洗过。

    红彤彤的花轿已经歪了,陷在泥里。接亲的兵子原本个个都在军装外扎一根红腰带,现在红腰带全用来包扎脑袋上的伤口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落在道旁,杨砚池捡起来看了几眼,确认这就是自己夫人用来打人的凶器。

    凤凰岭山脚地势比长平镇低,向来多云雨。但稀奇的是,有时候方圆百十里都是大太阳,唯独凤凰岭被厚实雨云环绕。花轿就是在这儿被突降的大雨困住的。轿子歪到了泥里,众人正在使劲腾挪,轿帘突然打开,穿红戴银的新娘举着木棍冲出来。

    “她打了我,又问我疼不疼。”小兵说,“我说疼,她还摸了我脑袋一把,笑得……挺伶俐。”

    杨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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