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朱月春把他收拾得精神，自个儿也三不五时换两身衣服，外人都看得出这一家子日子过得不错。

    毛头身上穿的，虽然不是特别新，也看得出是特意为他买的，不是接的姐姐的旧衣服。

    最重要是他小脚上踩着的那双布鞋，针脚细密扎实，黑布鞋面上还拿红布剪成花缝了。

    样子出挑不说，坐在树墩上不管怎么蹬甩都挺随脚，而唐碗脚上的鞋，是绝对经不住这么大动作的。

    朱月春嫁到凤凰村这几年，也算是会做人。

    刚进门的时候，只要瞧见王碧华打骂前头女人留下来的两个姑娘，就摆出一副护仔的嘴脸，叉着腰站院子叫骂，引一堆人扯劝。

    她这个举动既站了大义又怼了婆婆，还拢住了唐大壮的心，外头人说起来，谁不赞她一句心慈。

    现在看到唐碗跟朱月春亲儿子毛头这一明显对比，再想到唐敏七岁多了也没送去村小念书，成天关在家里带毛头，大家心里都明镜似地。

    “大壮，儿子是亲生的，这姑娘也是啊……”

    “月春活忙，怕是没功夫管前头生的孩子，鞋烂成这样，你这个当爸的就劳点心，带她进城里买一双，也费不了什么事儿。”

    “我家二妮有双鞋小了，还挺新的，不知道小丫能不能穿？回去我找找……”

    “我过两天就带她进城买，是准备买的……事忙忘了。”

    唐大壮面皮微微发红，因为人生黑，倒不怎么明显，可躲闪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窘迫。

    唐碗平时特别讲究爱干净，一望过去，比另两个孩子都齐整，唐大壮一直都觉得朱月春把几个孩子都收拾得不错。

    现在听外人议论，不住拿两个孩子比较，看看毛头，再看看唐碗脚上张着口的布鞋，唐大壮自己都觉得有些瞧不过眼。

    “大壮，别说我挑拔啊。带小丫出去买东西就别先声张，完了再跟月春说，你把话说在前头，枕头风一吹，不知道是不是又打了水漂。这孩子懂事，不知道闹，我这个婶子看不过眼，帮她说句话！”胡婶心疼地瞧了唐碗一眼，不客气地冲唐大壮嚷道。

    “月春不是那样的人……她最近事多。”唐大壮不善言辞，憋了半天才说了句。

    “是啊，她事多，外国元首嘛。抽出来针尖大的功夫，只能管自个亲生的，别人养的扔进泥里踩也顾不着喽……”

    休息得差不多了，胡婶带头往田里走，大家伙呼呼拉拉跟上，唐大壮听着她不阴不阳的话远远飘过来，脸上越发涨红。

    “爸……你还喝水吗？”

    唐碗心里心上八下的，手里捏着瓷碗，小心地问了一句。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指了痛处，这火头不会冲她来吧？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以为能跟唐大壮拉近点关系，谁知道卖乖一下变成了卖惨，真是始料不及……

    看唐大壮脸上冲着血色，也不知道再喝一碗凉茶能不能消下去？

    唐大壮转头，正跟唐碗对上眼。

    唐碗下意识地低了头，揪着碗沿不吭声。

    唐大壮目光一垂，看她缩着两只脚，一只踩着另一只的鞋面，显然是很努力地想把破口挡住，眉头越发皱得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