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他摇摇头,目光在发热包升腾的白雾中变得迷蒙。
柳浮声之前看过一些新闻报道,说有些采摘松茸的人从来没舍得吃松茸,捕上大龙虾的人从来没舍得吃一次龙虾。那一堆菌子能卖那么多钱,战乌怕也是从来舍不得自己吃。有些事你不理解,但并不代表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人,还有许多在贫困线上挣扎偷生的人,过着我们不了解也不理解的生活。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接触过、也摸不清的生物。于是又问:“你没带帐篷,晚上怎么睡?”
“我一会儿生一把火。”
柳浮声还等着他说下去,可他没有。
“然后?”过了很久,她才问。
战乌也一脸茫然,他可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回答之后还有一个“然后”。
“你睡在火堆旁边,就不怕翻个身就提前体验火化?”
战乌明白了她的疑虑,补充道:“我看着火,就不睡了。”
毕竟在野外,哪能全员陷入沉睡呢?
从来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柳浮声还是曲解了他的意思,“火就点着呗,你跟他们说一下,找个帐篷睡。”
看着火,一是保证它不灭,二也得阻止它不小心往别的地方烧,尤其在这样的山里,难保一丁点火星不发展为燎原之势。她不知道,这片是能生火的最后一点区域,往前走二十里就是原始森林区,谁敢在那边点火,抓着就是坐牢。
这两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柳浮声没等到战乌进一步的野外生活普及,就被钱欣叫走吃饭,战乌捧起热乎乎的一盒饭,再往那边望一眼,眼中似有微光,很快又黯淡下去。
天越来越黑,最后真的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黑暗剥夺了人们的安全感,时不时几声什么鸟类发出的怪叫,柳浮声他们几个不禁互相靠在一起,取暖,也是壮胆。
城市里见不着这样漫天的星斗和斜上浩瀚的银河,大熊和毅辉忙着拍银河,因为没有信号,其他人都不再顾着玩手机,聚在一起说了会儿笑话,气氛缓和起来,尤其听战乌说那怪叫是猫头鹰发出来的后,都不再自己吓自己。
说笑到九点多,再多段子也说完了。林子里冷起来,因为湿气重,所以格外刺骨。本来个个熬到十一二点才想着睡觉的人,现在百无聊赖又哈欠连天,都洗了把脸钻进了睡袋。
绿色睡袋里的钱欣像一条虫一样蠕动到柳浮声身旁,跟她并肩躺在一起,“哈,浮声,看不出你是个大好人。”
“我做什么好事了?”她困得很,懒洋洋地问。
“出发前说好的各管各的,那个饭,你嫌重,一共才带了两盒。我刚见你给了那个谁一盒,明天你咋办?”
“说是明早上再走俩小时就到了,下午就回程,顶多再睡一晚上帐篷就能回到宾馆。再说,我还带着泡面和面包饼干呢。”
“你可别对那些人太好,临了开口向你借钱,你借不借?”
那些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等她搭话,钱欣笃定地评价道。
欲加之罪,令柳浮声无言,只当是自己已经睡去。
傲慢和偏见,真是这些喜欢将人分三六九等之人最大的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