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天地骤然变色,山谷动荡,草地陷落,有狂雷从天而降,引燃半面天空。那些曾经发生过的,君铃后来听说过的事情,在她的眼前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发生,她就好似在梦中一瞬十年,火光亮起又熄灭,浓烟肆虐又消失,然后尘归尘土归土,人间仙境成为人间炼狱,碧草绿荫从此不复,世间只剩下一座空空荡荡的荒凉山谷,山谷中没了曾经最熟悉的面孔。
回忆至此终结,君铃置身于荒野之中,看着面前高高的坟冢,于阴云密布间见到了正缓缓走来的江爷爷、青姑娘,他们穿着残破的布衫,满身血迹,面上是至死不能瞑目的怆然。小狐狸团团被他们抱在怀中,皮毛早已经斑驳,只奄奄一息的看着君铃,冰蓝色的瞳孔里有着莫名的恨意,似乎是在怨怼着当年的舍弃。
君铃紧握着双拳,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麻,像是随时准备要掉头转身逃离,又或者在这样的情景中颓然而泣。
对面的人越来越近,君铃紧咬着下唇,直到那人影行至眼前,她眼睫微颤,却没有逃离,也没有哭,只是抬起手,轻轻抚过那道面庞。
“江爷爷。”
君铃略略失神,唤出口的声音却清晰无比。
指尖触摸到的感觉渐渐不再分明,君铃轻轻眨眼,眼前的身影便顷刻消失不见,等到她回过头去,才发觉四周的荒野也早已经变了模样。没有山谷,没有仙境也没有炼狱,她置身于昏暗的洞穴之内,耳旁仿佛还有流水的声音。
傅然就站在她的身旁不远处,负手看着她,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直到此时君铃才终于松了口气,自方才的回忆中彻底抽离而出,知道自己这算是破了一阵经过了考验。
见到傅然的瞬间,君铃几乎是想也没想,立即出声道:“傅然公子,是我不察剑上让人动了手脚害得公子受伤,此事公子事后要骂要罚君铃都没有怨言,但还请公子不要赶我离开。”一口气将话说到此处,君铃见傅然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迟疑片刻又道:“我想留在公子身旁。”
安室内唯一的光芒便是墙角处一盏将欲熄灭的油灯,灯火昏暗照得傅然的脸半明半暗,他面上无甚情绪,似乎没有将君铃方才的话听入耳中。君铃有些忐忑地站在原地,便在她犹豫着是否要将话再说上一遍的时候,对方终于抬起头道:“刚才那就是你的心魔?”
君铃听到这话有一瞬的怔然。
原来傅然能看到她先前所看到的东西。
这个念头生出,君铃轻轻点了点头,见对方眼中难得生出几分探寻意味,便接着道:“我幼时体弱多病,爹想尽办法替我找来珍贵药材调养身体也不见起色,最后把我送到了南方秀谷之中,拜托江爷爷替我医治身体。我从五岁便被送到那处,一直待到了十岁才离开,我是在那里长大的,江爷爷与青姑娘对我来说就像是亲人。”
傅然道:“看你的回忆,那里发生了不少事。”
君铃点头,难得苦笑道:“我被君家人接回去之后才知道,原来当时魔门与无忧谷内斗,正好途经秀谷,战火波及之下秀谷陷入危险,我曾经求爹带人去救江爷爷和青姑娘他们,但却没人肯出手相救。秀谷不算什么正道宗门,里面都是远离尘世行医救人的大夫,无忧谷与魔门两方邪教内讧,正道无人肯去蹚这一趟浑水,所以我求了两个月,没能够说动任何人。”
对于君铃所说的情况,傅然像是早已料到,面上不见丝毫惊讶,只淡淡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身陷重围而无法得救,痛苦么?”
君铃眸光颤了颤,点头。
傅然话锋一转,却道:“为什么你能如此轻易堪破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