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大多数人进宅子来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都知自家五爷待人并不苛刻,但也绝不是和稀泥的笑面菩萨。若有谁胆敢冒犯他心中的底线,下场通常都很惨。
刚巧,这位被家里惯坏的表少爷,今日就撞刀口上了。
宅子里的人都看得出来,虽凤姐儿名义上只是客居的侍药,可她恰好就是五爷心上为数不多的底线之一。
被绑在长凳上的小少年吓得不轻,极力抻着脖子看向傅凛,泪眼滂沱,口中呜呜似是求饶。
先前那份骄横的神气是半点影子都没了。
而他的姐姐尹笑萍更是脚下一软跌坐当场,压着嗓小声啜泣,哭得梨花带雨。
瞥见闵肃又将板子高高举起,叶凤歌赶忙冲他又是使眼色又是拂衣袖的,让闵肃暂且住了手。
她这才笑叹着呼出一口气,弯腰凑到傅凛耳畔,低声道,“总不能当真打死打残的,教训过就差不多了吧?若还觉不够,就罚他做些事吃点苦头,好不好?”
傅凛耳尖立时烫红,在耳后、颈间白皙肌肤的衬托下,像极了雪天里幽幽初绽的红梅。
他面上端着凝肃冷色直视着院中,不着痕迹地往左偏了偏头,只拿眼角余光悒悒瞟过叶凤歌手背上那条浅细的血痕。
见他漂亮的薄唇倔强抿直,似乎并不想改变主意,叶凤歌只好再凑近他些,将声气放得更软些。
“你护着我,我明白,心中也很欢喜,可我不想给你惹麻烦的心思,你也体谅一些,行吗?”
若论起来,今日之事确是那小孩的过错多些,傅凛作为这宅子的主人,又是为人兄长的表哥,打板子教训一顿,说出去也是占理的。
可是,因着傅雁回的态度,傅凛与临川傅宅的关系本就微妙,若再为这点小事与那边杠起来,对傅凛终究没什么好处。
他想护着她,她却也在盘算着不让他为难。
相伴七年,两人就是这么彼此护着对方,跌跌撞撞并肩走过来的。
傅凛转头凝着她眼中那份对自己的在意,眉心渐柔,终于轻轻“嗯”了一声。
“那,不打了?”叶凤歌觑着他的神色,不放心地确认。
傅凛淡淡横了她一眼,讨价还价,“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减他三板。”
“合着我的面子在你这儿,才值三个板子?”叶凤歌指着自己的脸,调侃似地轻声笑嚷,“你仔细瞧着我这好看的面子,再斟酌一下。”
傅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还微肿的双眼,唇角抽了抽。
有点想笑。
他忍着笑意轻咳两声,“他才挨了三下,罚太轻了不长记性。你好歹容我打够他五板,勉强凑个整。”
叶凤歌一听,抖着肩膀闷笑出声。
五个算哪门子的凑整?!怎不说打个六六大顺、八星报喜呢?
不过,她也不是个不懂进退的人,心知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叫傅凛让步太多,总归是会落了他当家人主事的架子,便没再与他讨价还价,
“行,你是爷,你说了算。”
她笑哼两声,又道,“好歹在你的斟酌之下,我的面子总算值了五个板子的价,我知足了。”
“不懂行情,就别乱猜价。”傅凛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腮边隐隐透了点可疑的绯红。
叶凤歌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凛没做解释,徐徐敛了墨长双睫,藏住眸底涌起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