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倒也过得悠闲,静心师太并没有因着她不给簪子而为难她,每日里谢芳锦与居士寮房里那些人一般,卯正时分起床,梳洗完毕便去早课。众人齐齐诵经一个时辰便行早膳,之后或是听庵中姑子讲经布道,或是回自己房间独自修行。
说是独自修行,可静心师太也未交待任务,抄写佛经或是在佛龛前诵经,各自随意,也有些人索性躺倒歇息将养身子,管着居士寮房的妙音来巡查时只是嘟嘟囔囔:“修行之人岂能懒惰至此?”
嘟囔归嘟囔,却也不见她有惩罚之举,谢芳锦有些诧异,妙音这般言行举止,与她这五大三粗的外貌实在不相符合,原以为她会破口大骂或是粗鲁的进屋拖拽,可偏偏人家忽然间就化身温柔小绵羊,让谢芳锦捉摸不透,不明白什么才是妙音的真面目。
碧云庵里的午餐亦是各人自取,有丫鬟陪伴的打发丫鬟过去,没丫鬟的就自己施施然走着去斋堂。谢芳锦站在长廊下,眼见着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妙龄女郎,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在花丛里走过。她们穿着的淡灰色衣裳擦着姹紫嫣红的花朵,发出簌簌的响动之声,声响过后数片花瓣飘落,坠于青石铺就的小径之上,宛若一幅淡墨风景画。
这春天的气息,这少女的谈笑,让谢芳锦恍恍然有一种错觉,她根本不是在山间庵堂里修行,她是与一群芳华正盛的女郎一道在山中踏春。日子过得根本没有她想象里的艰苦,相反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盛隆侯府虽是钟鸣鼎食的高门贵户,可谢芳锦过得一点也不快活,她不仅与李庆峰夫妻不睦,而且处处被李老夫人和李大夫人压着,日子过得实在压抑。她想要抗争却被母亲劝着要贤良淑德,要忍耐到翻身那日,没承想却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重生到表妹宋玥诗身上,这日子更是糟糕,要提防宋大夫人的算计,还要面对易敏之退婚自己被宋家抛弃的各种烦心事儿。
然而到了碧云庵以后,除了初来乍到的那日,其余时候谢芳锦都是心情舒适的,没有纷争,没有防范和勾心斗角,生活得自在轻松,若不是饭菜难以下咽,这种平静闲淡让她竟有在此间终老之念。
“当,当,当……”钟声悠悠响起,谢芳锦放下手中的绣绷,抬起头来看了看,日头已经偏西,金色的暮阳里带着些许微红,将庭前的几株碧树染成珊瑚颜色,晚霞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堆出了一层层的流光十色,拥挤着将西边的天空占满,艳红的颜色宛若美人唇上的口脂,秾丽的色彩里带着些许醉人的芬芳。
“姑娘,该去用晚膳了。”站在一侧分线的芦花将手中丝线放到笸箩里,小小笸箩各色丝线陈杂,犹如前厅开得正盛的花朵。
碧云庵里的规矩很是奇怪,午膳可以领了斋饭在自己房间内用,而到了晚膳却极其严格,静心师太会与众人一道用饭,她手下几个得力弟子会一一清点人数,若有没来的,必然要派人去查清原因,务必确保庵内所有人都会在场。
“宋大小姐,一同去用晚膳?”
廊下传来亲热的招呼之声,谢芳锦站起身来,朝那两个缓缓走来的女子点了点头:“沈三小姐,黄四小姐。”
夕阳之下,沈三小姐显得更是娇媚,眼角眉梢似乎涂着金粉,闪闪儿的发光。
“好,一道同去。”谢芳锦拾级而下。立于廊下:“芦花,荻花,将东西都收了罢。”
“宋大小姐这是在绣花不成?”沈三小姐眼尖,已经见到笸箩里各色丝线,她抬起手来掩嘴一笑:“没想到宋大小姐也会女红,这公侯之府也会请人来教这个?”
谢芳锦微微一笑:“德言容功,缺一不可,学点女红也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