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氏脸上的指印子还没消,两只鱼泡眼肿成一条缝,正坐在床上发愣。白姨娘刚提起‘云山寺’三个字,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白姨娘垂手老实站在那儿听着,心里却暗暗奇怪,难道是谁跟符氏说什么了,要不她怎么反悔了?
符氏骂累了,一句昨夜病情加重,现在起不了床,没法子去云山寺,就把白姨娘打发了。
有了昨天的教训,白姨娘不敢再耍小心思,出了正房直奔翠云居。把符氏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锦熙。
锦熙正拿着帕子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的擦拭窦氏灵位。听完后眉眼不动,吩咐白姨娘带句话给符氏,不怕杨彩蓉脸上落疤嫁不出去,就尽管躺着,什么时候病好了能去云山寺,她什么时候给杨彩蓉凝玉露。
白姨娘原话带回,符氏一口气憋在心口,眼珠子往上翻了几翻,最后还是翻回来,没敢晕过去。抓起药碗狠狠的掼到地上,‘呯’的一声脆响,心口堵的那口气这才稍微顺下去点。
其实她还想再砸点什么出出气,可实在没力气,喘了好一会才咬牙道:“扶我起来。”
白姨娘赶紧上前伺候她梳洗,又挑了两条颜色略微素淡些的裙袄让符氏选。
符氏一口痰啐到她身上,骂道:“这是让我给谁穿孝呐?”
骂完了挣扎着起身,亲自挑了件大红洒金如意扣的厚缎大毛皮袄,又挑了条大红绣七彩牡丹的百幅锦裙。换好衣衫在铜镜前照了照,又拿件戗金闪绿的长毛云貂比甲套在外头。
闹眼子啊?穿着大红大绿的给窦氏做法事?白姨娘目瞪口呆。符氏穿戴完照了照镜子,还觉着不够,又吩咐白姨娘给她上妆。白姨娘回过神来暗暗冷笑,作死是不是,姑奶奶送你一程。
一柱香之后,白姨娘带着俩个婆子搀着符氏出现在杨府门口。
看着符氏的打扮,堵在门口看热闹的闲汉们哄堂大笑。
脑袋被厚厚的药布缠的纺锤一样,偏还插了几枝手指粗的金钗子,明晃晃的嵌着各色宝石。风毛大袖袄外头套云貂比甲,圆的像个坛子,摔倒都不知扶哪头。
脸上还擦着厚厚的胭脂水粉,贴花黄、画眉绣、点笑靥,一样不少。穿红挂绿浓装艳抹,显然不是为了尊重窦氏,而是要在气势上压锦熙一头。
心思如此直截了当,手法如此简单粗暴,这符氏是蠢呢还是蠢呢!
锦熙看了符氏一眼,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人要作死,神佛都挡不住。
也不知是真没力气,还是穿的太多,符氏爬了半天也没上去车,最后硬是被白姨娘带俩婆子推进马车。白姨娘吁了口气,刚要跟着上车,却听锦熙道:“你不用去了!”
白姨娘立刻后退两步,表示接受锦熙的安排。超度亡魂又不是什么好事儿,鬼才愿意往前凑,何况还要做小伏低在符氏跟前伺候,能不去最好。
本是一时偷懒,可事后听说锦熙不走官道,出城之后就让马车小路。山路崎岖不平,马车走一下晃三晃,符氏颠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立刻撒泼不肯走。
锦熙一句‘不想要凝玉露可以不去’硬生生把符氏逼回马车。
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云山寺时,符氏已经死了一大半。白姨娘后背倏地出了一层冷汗,下意识抚住小腹,好半天才吐出口气。
嫡姑娘虽然睚眦必报,却不是个心狠手辣的,否则这一趟走下来,别说孩子保不住,她也没命了。
马车终于停在云山寺山门前,符氏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头上的伤口崩裂,一点一点从药布底下洇出血。胭脂水粉糊在一起,眼底一片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