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胡都古这份细致体贴,做起来十分自然,一丝儿刻意讨好的卑微都没有,再加上他那副清贵公子的相貌,简直让人如沐春风。就算锦熙满心警惕和戒备,也没办法对他生出恶感。
酒菜上齐,胡都古倒了一杯青梅酒递给锦熙,“这是我特意请人从绍兴带来的,你尝尝。”
黄酒煮的恰到好处,琥珀色的酒液带着一抹蜜似的柔光,醇香入鼻。
锦熙接过来,微微抿了一口,点头笑道:“果然好!”
她这份大方,完全出乎胡都古意料,他放声大笑,“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或是下迷药?”
“你放了吗?”
锦熙瞥了他一眼,又挟了片芙蓉鱼柳,放到嘴里慢慢吃。新鲜的江鱼,肉质鲜嫩,不愧是招牌菜。
胡都古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不由的暗暗点头,这女人真是太聪明了!
真想弄死她,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她就是看透了这点,才会陪他吃这顿饭,才会如此坦然。
吃了几口,忽然一阵钟磬齐鸣,接着一阵念诵经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锦熙顺着声音往外看,这才发现贡院赫然就是三四条街之外,被火烧了一半的东配楼与她所坐的位置遥遥相对。
胡都古也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以他的目力不仅能看到东配楼,还能看到东配楼中隐隐的人影。
终于开始了!他微微一笑,将锦熙的杯子斟满。
“听说是按泸州城的风俗,由府衙出银子为死难的秀女做三七道场,超度亡魂!”说着微微叹了一声,“人死如灯灭,做多少法事也活不过来了。”
是啊!是活不过来了!
锦熙心中一滞,想起香福巷大火中死去的街坊,不论她做什么,那些人都活不过来了。还有爹、娘、十九哥……就算把到那人,把案子翻过来,他们也活不过来了。
从没有过的无力感爬上心头,锦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的太急,唇上沾了酒液,莹莹润润,像极了上好的芙蓉玉。两颊也染了一抹淡淡的绯色,好像仲春时节樱花随风舞动,最娇柔最难挽留的那一抹翩跹。撞入胡都古眼帘沉入他心底,无论如何忘不掉了。
他身子微僵,往不远处的东配楼看了看,回手放下已经提起来的酒壶,没继续给锦熙斟酒。
东配楼中,赵元侃亦能看清楚酒楼雅间中一举一动,甚至能看清楚锦熙脸上那抹绯红,能看清楚她唇上的那抹水光,冷森森的眸底一点点泛出冰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