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林家与平昌将军府是旧相识,只是同样人丁凋零。
最后一位亲近的,乃是林家小姐,与宓氏一道儿嫁到了京城人,前几年不幸病逝。
如此说凌玄寅是林家人,一则季权了解母亲不是多事儿的人,会去查证林家有无此人;二来,父母亲皆是江浙南来京中,而他季权却在京城生长。
“林”和“凌”究竟有什么分别,只消他自己心中清楚便罢了。
“林玄寅?”跟在宓氏身后的一个同样披着战甲的侍婢颇为大胆地开口,“他这‘玄寅’二字倒有些别致。”
宓氏不是寻常高门里娇艳欲滴的大家闺秀,她潇洒干练、军功加身,嫁与季权父亲之前,曾是平昌东郡海防上的一员飒踏女将。
锦朝自高祖曲太后当政后,便许女子从军、女子袭爵,嫁娶后爵位甚至可以传袭子孙。因此宓氏身边的四五个婢女也个个都是练家子,说话这个胆子最大、也曾授了七品将。
“以春秋之旦、朝方出之日,夙夜惟寅,取义初出之景也,”季权笑眯眯地揽过母亲的手:“玄寅,便取了那日出盛景之意。娘亲,可容易你们回来了,我们去用饭吧,他受惊才睡下,我们也别在这儿吵着他。”
说着,季权便推着母亲和其他几位一道儿出了合鑫斋。
在等宓氏更衣的这段时间里,季权面对着一大桌子娘亲喜欢的菜,心里却在转着刚才在“问名”的事儿——
“凌玄寅”这个名字,其实是凌玄寅自己给自己取的。
九世,都是如此。
这位日后的九五之尊,在出生之后就极其不受父皇重视,名字、玉碟序次里,神宗都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他的痕迹。
因此,在他出宫之前,一直都是被合宫排挤、欺辱的,甚至被奴才们刁难、虐|待,也才会想着要让徐公公那个刁奴,带他出宫。
季权重生了九世,自然知道凌玄寅为何要选“玄寅”二字作为自己的名字。
“玄”为他们这辈皇子本该有的序次,而那个“寅”字,便是他从《舜典》中寻来的——黎明前黑暗朦胧,一如他从前的辛苦。
夙夜惟寅,日出之初,天光乍现、华光万泄。
他不知道这样由他直接替凌玄寅取了有没有什么不妥,季权端起桌上的一个小酒盅浅浅地抿了一口:九世重生,世世惨死,既然左不过是个死,那还不如由他来主导这一次。
毕竟这一次与之前九次都不同,他回到了时间点更早的天岁九年。
这一次,他还没有被迫离京、外祖父和母亲尚未战死,父亲还没将外室那位看着柔弱其实害他母亲不育的女子扶正,他异母的弟弟季元也还没摔成残疾。
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次,季权决心一改他从前所有的策略,和这位用不同方法杀了他九世还乐此不疲的六岁大佬天下第一好,帮他助他,直到他登基称帝。
反正失败了,大不了就是重来一次。
若真死了,也算结束这无休止的轮回,季权也可舒一口气。
“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对着空杯子喝了好几口了都!”
手中的杯子被宓氏取走,季权才回过神来,他抬头入目看见母亲有些埋怨的小眼神,一边挠头笑道“没什么”,一边起身忙着替宓氏布菜。
“行了,行了,娘自己来,”宓氏虚虚拦了两下,眼里却闪着笑意:“怎么觉着你病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