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未完全亮起,从东方缓缓升起的日轮将暖光倾洒在了这片已经完全成熟的稻谷上。晨光微熹,浸染了璀璨光泽的金色稻田无边无际,远远看去最终又与那已经染上了橘与粉的浅蓝天际相连。
这是只有等待日出的人才能看见的光景,与顾谨航这数年来曾经见过无数次的景色非常的相似,却又是截然不同。
顾谨航记忆中的晨曦是与天空同为一色的海平面,远方的旭日东升,将脚下翻覆的波涛染成了与血一样的颜色,弥漫在空气中的水里充斥着独属于海水腥咸气味,除此之外还有血液与硝烟的气息。
那是孕育着危险充斥着死亡的颜色,是与窗外的这一片生机勃勃的金黄截然相反的存在。
漆黑的列车沿着轨道快速地向前行驶,这片沐浴在日光中的稻田很快就消失在了窗框之中。在日出前一个小时便已经起床的顾谨航收回视线,他看了眼搁置在腿上的那柄与自己生命意义等同的指挥刀,继而拿出了怀表,确认着现在的时间。
凌晨六点二十五分三十六秒。
距离抵达他的目的地还有不到八十分钟。
这间位于头等车厢内的房间昏暗而又安静,仅有的光源是窗外的日光。一门之隔的走廊上同样也是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任何人行动的迹象,顾谨航此刻唯一能够听见的声音除了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之外,就只有列车行驶的声响。
是极为适合休息的环境。
仿佛是被这安静的氛围所牵引,顾谨航倚着柔软的沙发再度合上了双眼,享受着列车抵达目的地前最后的宁静。
此刻顾谨航的身上已换上了黑色的西装,同色系的大衣和浅色的围巾被平整地搁在了沙发的另一端。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占据着角落一小方昏暗的空地,似乎随时都能够与整装待发顾谨航一并出发。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门外的走廊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原本还合眼假寐的顾谨航蓦地睁开了双眼朝门口看去,不多时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顾谨航紧紧地握住了搁置在自己腿上的指挥刀,沉声对着门口发问,“谁?”
站在屋外敲门的那人似乎被顾谨航的反应给惊到了,但还是很快就给出了回答,“顾先生,列车即将在六十分钟后抵达海亭站,请问您现在需要用早餐吗?”
那的确是负责这节车厢的列车员的声音,确认了这一点的顾谨航也放缓了声音,“请送过来吧。”
得到了顾谨航回答的列车员很快就又再度离开,而顾谨航则是赶在那位列车员折返之前,将腿上的那柄指挥刀小心翼翼地收进了细长的黑色包袋之中。
供应给头等车厢的早餐非常丰盛,等到顾谨航用完时,窗外原本昏暗的天空已经彻底亮起,满室的阳光令人不禁眯起了双眼,但同时却也感到精神了许多。
列车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城市,窗外的景色已经从郊外的稻田变成了一副城市绘卷。列车员再度敲响了门,在收走了餐盘的同时又再度报告了列车情况,“顾先生,列车即将在十分钟后抵达海亭站。”
顾谨航点了点头,在合上门后进行最后的穿戴。
毛呢大衣和羊绒质地的围巾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内有些多余,幸好没过多久列车便驶进了站内,顾谨航提起了装有指挥刀的黑色包袋,拉着褐色的行李箱通过狭小的走廊走出了站台。
十月的克罗斯克区已经进入了秋天,许是因为刚从温暖的车厢内离开的缘故,顾谨航觉得室外的秋风比之海面上的海风还要冷冽几分。顾谨航瑟缩了一下脖子,视线与此同时在火车站外搜寻起了前来接应自己的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