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渊没有接过一期一振抛出的试探,自顾自地下了定论。
他看向这个在与人类交往中学会了掩饰表情,笑得温润的青年。
“那么用问答形式好了。”出渊如此说道,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讨厌时之政府吗?”像是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先说明,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有一致的认知,即,是时之政府给了审神者权力对你们为所欲为。在同意这一点的基础上,我们才能就这个问题进行探讨。”
“现在,回答我,你同意这一点吗?”
“……同意。”一期一振的声音有些艰涩,难以形容,大致可以解释为他的心绪很复杂。
“很好,那么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讨厌吗?”
良久的沉默。
出渊不怕他不回答,只怕他不思考或者思考错了方向。因为只要是具有一定思维能力的人,就不会得出错误的答案。
假公济私抢到为出渊收拾房间的任务的加州清光在这沉默中铺着床单,视线随着白床单上的折痕缓缓游离,好似在出神好似在认真做家务。
出渊提出的问题,加州清光也在问自己。
比起一头雾水的一期一振,他要更清楚出渊提出这个问题的意图。也正因为此,他才更加难以得出答案。
出于本能,会下意识地选择那个能叫审神者满意开心的答案是正常的,有时候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不是依循本心做出的选择,而仅仅是为了讨好审神者才那么说的。
如果是不重要的问题自然是这样,严肃的问题就更加会这样了,毕竟,他们只是审神者的刀剑。
可是在出渊强调他们的所有权的同时,出渊也在要求他们把自己当成一个独立的意志。之前,加州清光以为出渊是不愿意负担起太多付丧神的期待所以才这么说的,但是对不属于自己的付丧神也这么说的话,果然之前是他理解错误了吧。
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一期一振的眼眸,微微下垂的眼帘出现在这个面容清秀的青年身上,静静地看着,会有一种哀伤之美。
如果依旧要说像弱国的外交辞令那种发言的话,答案是很简单的,“很难说清楚是喜欢还是讨厌”、“不喜欢”、“无法喜欢”、“比讨厌的程度要更轻一点”……后面再缀上一些伟光正的为时之政府辩解的话就可以了。
不说谎和说实话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在前任审神者命令他们不准说谎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熟悉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从生疏到熟练,慢慢地习惯着,习惯到差点连真话都不会说了。
可是为什么不能说真话?
有什么不能说真话的限制吗?
好吧。
更直接一点好了。
有什么必须不能说真话的理由吗?
没有的吧?
前任审神者的确是死了对吧?
这个审神者也没有权力命令他对吧?
所以为什么不能说真话?
一期一振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是很轻浅的笑容。从眼角的余光里,他看到这座本丸的药研藤四郎,他的弟弟扶着深茶色的桌子,半跪在地上,脸偏向这边,紫罗兰般的眼眸中是明显的担忧和好奇。
担忧,但是不害怕。
不——在眼帘慢慢抬起的过程中,一期一振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不是这么简单,还有更重要的理由。
报复?
不不不,没这么严重。
或许是……被挑起了战意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