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回过神，低头，呆呆地低头盯着自己面前那一盘，青绿泛黄的鳄梨被嫩粉色的肉泥填满，中央黄澄澄的圆乎乎的一团明亮是吹弹可破的五分熟鸡蛋黄，它即使承受着来自乌黑色的佐酱的压力仍然保持着饱满浑圆的形状。阵阵香气飘散，刺激着他的感官。

    他抬起眼，望向蜜莉恩，后者用那双盈满笑意的弯弯的眼眸看着自己，冲他点点头，于是他也不自觉地笑了，用勺子刮开那团可疑的、他完全认不出的黑色的东西放到一旁，轻轻戳破蛋黄舀上肉泥，送入口中。

    金枪鱼肉泥的鲜美和蛋黄丰厚的质感相融合令他彻底沉浸在美味中毫无头绪。

    “怎么样，还不赖吧，这是我的招牌菜之一。”

    “太好吃了，我……我无语了。”味蕾的刺激给他足够的勇气，这一勺他勇敢地向刚刚望而却步的佐酱下手了，配上溢出的蛋黄，一舀还是一大勺。

    慷慨一时的后果便是没嚼两下巴里就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妈呀，这是什么？吃起来像鱼子酱。”

    “这就是鱼子酱，一盎司三百块。”

    他瞪大眼睛，被吓了一跳，咳嗽得更厉害了。

    蜜莉恩被他的窘态逗笑了，梨涡涟漪般在她圆嘟嘟白嫩嫩的脸上荡漾出小小的两轮：“你怎么了，紧张成这样？”

    “不，我不紧张，和你吃饭一点也不紧张。”

    才怪。

    巴里用餐巾抹了把嘴，尴尬地轻咳一声。

    “因为我……我还从没吃得这么奢侈过……”

    算是原因之一。该死，他不擅长说谎。

    这个理由相当可信，尽管蜜莉恩看起来似乎不以为意，这个话题多少算是过去了。

    “好吧，你说你终于看到了我穿上厨师服，得偿所愿的模样，我以为你会和艾瑞丝一样渴望品尝到我正在经营的餐厅理念下的美食。”她耸耸肩，有些无奈，又有些挫败，举起红酒杯轻抿一口。

    “我当然有这种渴望，我永远都有这种渴望，因为你的料理是那么出色！我只是……我只是……”似乎不忍看到那抹挫败，巴里果断否认，但很快他的极速思维便意识到了什么，抢在他毫不逊色的语速出卖自己之前下令停下。

    再说下去的话，对于一个久别重逢的寒暄饭局来说就有点太过了。

    而蜜莉恩，她没作声，焦糖色的眼里重新燃起了一点期待和自信，显然在等下文。

    并且和以往一样，巴里一接触到那双眼，就只能妥协。

    “我只是一时间没法全接受眼前的一切。”

    蜜莉恩眨眨眼，怔愣了一下。

    她放下酒杯，没有说话。

    餐桌忽然迎来几秒突兀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