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生纠缠了我近半年!”女鬼几乎已经陷入了疯狂,她身手抓过一只怨灵,将它生生捏碎,声音尖利,“后来他要娶妻生子,就去我家墙下问我愿不愿意等他三年,我自然不愿意,没想到他居然打昏了我,还将我的皮剥了下来!”
女鬼的声音忽近忽远,阴气森森。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死,于是爬到西南,化为厉鬼,向他索命……”说到这里,她忽然哽咽起来,“没有皮肤,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轰隆一声雷响,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外。
女鬼对着天空大喊:“王生——你不得好死!”
声音穿越云霄,直达王宅的正厅内。
书生听到这个声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铜镜上变幻的风云,问和尚:“湛空师父,翁姑娘……翁姑娘斗不过那女鬼吗?”
湛空闭目不言,额上已经见汗了。
疯道士斜斜靠在一旁,目光从王生的脸上移开,看向一直靠在软塌中的素素。
女人的模样变得有些恐怖,她双眼深陷,面如金纸,并且正呼吸急促地全身发抖着,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看起来和女鬼没什么区别。
她似乎并不在乎丈夫奇怪的反应,整个人深陷在某种恐惧里,几乎已经精神恍惚,她的视线落在铜镜上,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她要把我变成她的妻子!”女鬼低垂着头,长发如同有生命一般向着四周生长开来,眨眼间便已经卷上了翁酌的小腿,“明明是他不放过我,为什么你们都来找我的麻烦!”
少女后跳试图躲开,但没成功,她啧了一声,用掌心的火焰直接烧断了长发。
“但是现在你说了,我们就可以帮你,”翁酌用禅杖打散一只怨灵,“湛空会超度你,你不必一直带着乱葬岗的怨气!”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女鬼打断她,状若癫狂地张开双臂,周遭所有场景都像是墙灰一样片片剥落,“我是鬼,三魂七魄早就不完整!我要报仇,我需要力量,我需要力量……我需要爬过去的力量,爬到西南那段路,多少枯枝烂叶在刮我的肉,我的血流干了……就要死了,你根本不懂!”
看着女鬼发光的心脏,如果将金莲花刺入,立刻就能将她制服。
但翁酌却沉默地握紧禅杖,发觉自己下不去手。湛空教会了她十几种制服恶鬼的方法,她却一招也不想用。
想起那块缝在帐子上的人皮,想起那幅靠在柳树下的枯骨,少女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愤怒,对于人类的失望和愤怒。
“现在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已经不需要这个地方了,”女鬼说,“王生不是要我当他的妻子吗?他就快成功了,那个叫素素的女人还不知情,真可怜。”
翁酌一愣,然后焦急地问:“是谁教会王生这么做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书生,这样的方术绝不是书上能看来的!”
女鬼看看自己已经近乎半透明的身体,心知被强行灌入一个活人体内是不可逆了,于是在她恐怖的面容上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那是一个古怪的高个男人,长得凶神恶煞。王生深信方术,和他交往密切。”
翁酌一怔:“满脸胡子?”
女鬼蓦地愕然:“你怎么知道——”
可话没说完,她就忽然如同烟雾一样,消失在了自己的场里。
翁酌咬咬牙,皱起了眉头。她努力嗅了嗅,已经完全闻不到乱葬岗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