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爷爷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把这话说出来了,“我走了之后,你如果真的特别想吃,可以跟客人说一声,只要他同意,你可以尝一口,但是一定要做熟了吃,绝对不能碰生肉,我们没病的人都不能生吃,你更不能,记住了。”
我停下动作,爷爷这话听着可奇怪了,客人……如果他仅仅是客人,为什么要由他来决定我是否能吃肉,难道在这件事上,他的话语权比爷爷还大?而且,万一我吃了肉之后又跟那时候一样……当年就是因为偷吃了一块带血的生肉,我才开始做梦,如果我再吃一块熟肉会如何?
会不会就此关闭我做梦的大门,让我再无法梦见那些事?
想到这里,我身上一僵,摇头说不了,我并不想吃,还是不吃了。
那些梦境并不算完美,却弥足珍贵,里面有许多血腥痛楚,更有许多情感,许多宝贵的经历,不论温柔的,哀伤的,甜蜜的,幸福的,它囊括了那一个我从幼年到壮年的大半生,如果我再不能梦见它……
不,我宁可清醒而痛苦地去与它们相会,也不要失去再见它们的机会。
爷爷“嗯”了一声,微微点头,这时门上传来响动,有人走入,我心里一跳,他回来了。
这天午饭还是我烧的,客人回来后,爷爷就跟他到房里谈事情了,我走出去时,恰好看到客房门关起来,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于是只能回到厨房,继续处理那一堆半成品。
烹制鹿肉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当我把南瓜羹和其他几道小菜都摆好后,他俩也正好出来,我看着客人的脸,感觉他似乎有些累,气色呈现出一种微妙的低落。我瞟爷爷一眼,他对此一点反应也没有,大概是我过于敏感了吧。
饭桌上,我大着胆子问客人,今天怎么回来得特别早?昨天他可是傍晚才回来的,客人还没回答,爷爷先白了我一眼,说人家半夜里就出发了,哪像你睡到中午。
哎?
我一愣,突然想起昨晚,昨晚上我不是跟客人一起在门廊上坐到后半夜吗?他送我回房间,然后……原来他不是回去睡觉,而是回去拿了包裹,直接进西山里了?
想到这里,我胸膛里莫名一阵气闷,也不知是怨他不按排理出牌,还是怨他不爱惜身体,大半夜还往外跑。这么说来,他岂不是一夜没休息?
我忍不住又去看他,恰巧见他正夹起一块鹿肉,放到嘴里,乌黑刘海垂下来,轻轻盖住他好看的眉尾。我心里猛地一跳,这个情景……这个情景我好像见过的,就在梦里,只不过演出的人不是他……
那个梦发生在“囚室”中,在我因身体异变被软禁的期间……
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日子,天已经黑了,没有月亮,也看不见一颗星,囚室唯一的窗户紧闭着,淡淡青白光芒反射在玻璃上,与夜色混合成奇异的通透感,那是外面的雪。
我看见自己穿着厚厚的棉衣,脚踝边翻出了鞋靴的皮毛,整个人臃肿得像一只熊,不时把手放在嘴边呵气,似乎挺冷的。
恍惚听见谁说房间的空调坏了——也可能没有谁说,而是我进入这个梦境时便在潜意识中接收到的信号,像写在剧本旁边的一句提示,完美设定了那个夜晚的细枝末节——总之就是这样:空调坏了,修理的人一时不能来,因此我得穿起室外用的厚外套,在寒冷中熬过这两天。当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毕竟是成年男人,何况书桌下还放着一个电暖器呢。
这个夜晚和囚室中过去的每一天差不多,孤独,寂静,我心里却有股别样的烦闷感挥之不去,似乎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