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我隐约觉得不妥,出声阻止,父亲充耳不闻,浑身颤抖,喘着粗气,胖子也不看我,嘴唇动了动,终于找出一句话应对。
“没事,没事,我就是说说……吴邪他,还是该吃顿年夜饭的。”
说完,他看我一眼,目光里情绪复杂,盯着那开始变凉的饭盒,朝我轻轻点了点头。
“你爸……说得不错。”胖子声音闷闷的,一点没有他平日里吆五喝六的神气,大约是这下面灯光不够亮的缘故,胖子看起来似乎突然老了几岁,身上显出一种中老年人的暮气。真的,平时这些东西可从不在他身上出现,以至于大多数时候,我都浑然忘记胖子比我年长的事实,总觉得我们是同龄人,都还年轻,有使不完的力气,过不完的好日子。
尤其在那个人面前。
可是现在,当胖子在这个除夕夜晚溜下来看我,与护子心切的父亲一番交锋后,我突然发觉胖子似乎也老了,鬓边甚至现出了隐约的白发,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复杂,混合着许多难以言传的情绪,连带他的声音都像冬日里的枯枝那样萧索,在风里被吹动,破碎难听。
“你爸说得没错,要没我们,你……不会是今天这样,这一年苦了你了,吴邪。”胖子叹口气,俯身捡起被踢倒的瓷瓶,摇一摇,里面似乎还有些酒。他将瓶子递过栅栏,往我手里塞,见我不接,又收回去放到一旁,“喝点吧,大过年的,也该……”
他突然词穷,或许他想说“热闹喜庆”,可如今实在热闹喜庆不起来,于是也打住了,回头看看父亲,又看看我,猛吸口气,压着嗓子道:“快吃吧,你们……你们两父子好好聚聚,说说话儿,吴邪你陪你爸喝一杯,我,我去那拐弯上给你们盯着,防止有人过来。”
“胖子……”我感觉心里有许多话,却都说不出来,只能词不达意地来一句:“别忙,你也先喝一杯,咱铁三角……”
哦,不,不对,不是铁三角,这里只有两个人。
我赶紧改口,“咱哥俩先来喝一杯。”
“不,不了。”我想去拉胖子,刚碰到他衣袖,他却跟被火烧一样把我的手挥开,尴尬后退,退出父亲和我之间的圈子,像一个真正的外人那样走远,走向通道的拐弯处。
“你们喝,你们爷俩喝,我去给你们站岗放哨,可别有人过来了。大过年的,多不容易……”
胖子嘴里絮絮叨叨,边说边走,很快融入前方的昏暗,成为一个模糊的影子,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点难过。我想胖子现在心里一定更难过,甚至带着伤——父亲刚才的话,就像武器砍杀到他心里,触痛了大家都不愿意提及的隐痛,让胖子有意无意给予隐藏,或想回避掩盖的东西都□□裸地翻了出来。
那是胖子的悔恨和痛苦。
如果他们不认识我,我不会是今天这样;如果在那个墓穴里胖子和我没有中招,我也不会是今天这样。哪怕一切并不是胖子的错,当时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回避那件事的发生,胖子依旧对我充满愧悔。
我们谁都不愿意这样。
走到拐弯处时,胖子回头看我一眼,朝我点点头,然后像个沉默的守卫,安静蹲守在那里,昏暗灯光映着他的背影,显得格外萧索。这个夜晚仿佛不是合家团圆,幸福喜气的除夕夜,而是诀别前最后的光景。
我盯着胖子,而父亲的身影慢慢占据视界,他走过来了,几乎贴住了栅栏,脸上带着三分愧疚,两分窘迫,还有一些宽慰与痛楚混合的复杂表情。我想他心里或许也正后悔着,后悔方才朝胖子发火,逼退胖子满腔的好意,其实我们本可以三个人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