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把钥匙串在一起,一把开启外面的大门,一把开启内层的铁栅栏,黄医生拿到并交给了我。
眼前的事物一阵晃动,耳边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声音,我身上一顿,感觉有一股灼热从体内深处冒出来,像无数细细的丝线,悄然捆缚我的全身,眼前事物纷纷散落消亡,目光中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灰色,还有星星点点的绿。
我仿佛化身为一只豹子,行走在夜色苍茫的草原中。风声隐隐,流水细细,我看见漫天群星闪烁,皮毛上感到被草叶芒刺划过的痒痒,挥动尾巴将它们打开。远处山峰巍峨挺立,那里似乎没有被夜色笼罩,反而弥漫着绚烂的白光,诱人的清新香气从那方传来,弥漫我的呼吸。我忍不住朝那方走去,山峰似远似近,白光也缓缓游弋,恍惚沉在水底的游鱼,看不真切,但我知道我离它近了,近了,近到只需一伸爪子,就能将它摘下……
“吴邪,吴邪?!”
哎?!
身上一抖,猎豹的世界瞬间消失了,一切重归秩序。我发现自己还在桌前,对面坐着黄医生,而我正半直起身子,往他的方向倾去,右手停在半空中,就在他脸前,似乎要去摘他的眼镜。
“你……没事吧。”黄医生皱眉看着我。
“没,没有。”我赶紧收回手,尴尬地在衣服上搓了搓:“刚有个虫子……”
“哦,是么。”黄医生伸手往脸上拍拍,什么也没有。他观察着我的脸色,又关切地问道:“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看你眼圈都黑了,刚才也恍恍惚惚的。”
“嗯,是有些……”
我嚅嗫着应付。最近的确休息得不好,睡着了也多梦,梦里常有些颠倒荒诞的情景,天地倒悬,日月无光,山川河流都溶蚀了形骸,熟悉的世界变得陌生,甚至连我自己都变了。
有时,我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虎,在诡秘丛林中游弋寻觅,鼻端充满血的味道;
有时我变成一匹狼,奔跑在落雪的荒原上,身后踏过的土地正寸寸崩塌;
有时我恍惚又变成一条鱼,潜入深不见底的海渊,努力往那黑暗的尽头窥视……
更多时候,我却分不清自己在梦中究竟成了什么东西,只能感到那股熟悉而陌生的冷热交织,苦痛糅杂,仿佛我已化为黑暗本身,以一种无法被人理解的形态在暗道里跌跌撞撞,努力突破着什么,努力往更高的地方扑去,那方总有一股味道在呼唤我,在我灵魂深处咆哮,促使我抓紧时间。
似乎是血的味道。
不论怎样的梦境,都同样惶惑而孤独,黑暗而沉重,它们出现得越频繁,我白日里的心不在焉、力不从心就越发明显,我开始忍不住怀疑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莫非……跟那股力量有关?
就在刚才,就在我跟黄医生面对面谈话的刚才,日光正好的下午三点,我居然又一次跌入了那些惶然不安的梦境,这次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豹子,朝黑暗中那股诱人的香味伸出爪子,想将它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