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靠在门边,声音也贴得更近,压得更小。
“天真,有个事儿……他们跟你说没?”
“什么?”我问。
“那个……我说了你别激动,那个,你父亲这两天一直没消息过来。”胖子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意味:“听你妈妈说,吴伯是回长沙办事了,但我们联系长沙亲戚那边,说一直没接到他人。然后我托人查了当天的航班信息,说他压根儿就没上飞机。这事儿我还没敢给你妈讲,怕她受不住,她这两天身上不大好。但是……我觉得这事儿还得跟你说一下,瞒着你更不妥。”
“哦……”原来是这事儿。
我默然,这是必然发生的,“它”怎么可能去长沙呢?它如今就在我这里,它的一部分更早已化为我的力量来源。
我朝卫生间瞥一眼,门开着,它就在那里,身躯从浴缸里支起,有些地方裸露着白森森的骨头,有些地方则还包裹着血肉,那些肉大约已不太新鲜了,生嫩的红白色退下去,变作发绿发灰的惨白。这自然也影响到口感,我现在甚至有些不爱去吃它,总幻想着能再品尝一次刚刚入口时的丰润鲜美,即使给我一台冰箱,也难以再现那一刻的完美。
我想,那不止是血肉本身的味道,更是直接摄取生命所能带来的饱足感。
“天真?”
大约看我没说话,胖子在那边催促了一句,问道:“你……你有什么想法吗?你爸爸,会不会去了别人那里?你家还有什么亲戚朋友吗?”
“不知道。”
我不想应付这些无聊的问题,这些庸俗的情感和血缘如今都不是我所关注的,我盘算现在是编个瞎话把他哄走,还是……
“什么叫不知道!”胖子似乎火起来,骂了我一句:“你他妈不急吗?!吴伯这岁数的人了,孤身出门要遇见点事儿咋办?你想想你家里还有什么亲戚朋友没有,他会不会去了别人那里,毕竟你这样……他实在也操碎了心,或许压力太大,想清静两天,就没跟你们招呼。”
我懒得想,干脆在桌边坐下来,任由胖子唠叨,末了才说句知道了,我想一下。
胖子没吭气儿,也没离开,就站在门外等我的消息,我心里则空空的,什么也没想,现在我想东西似乎变得很吃力,我托身的黑暗如绝对安全宁静的海,包裹着我,保护着我,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动脑筋思索很多东西,那些毫无意义,我只需融入黑暗里,依从那听不见的声音行事,就是最好的选择。
“……天真?”
胖子还没走?真是的……我看着浴室里的它,渐渐感觉自己又饿了。
我饿了。
“天真?”胖子的声音离得更近了,仿佛就在我耳边,我能猜到,他现在几乎已将整个人都贴在了沉重的大门上,似乎这样就能看穿这里的某种秘密。
秘密吗……
“天真,你这儿……什么味道。”
味道?我一愣,转头看着门口,只听胖子又道:“怎么回事儿,我好像闻到一股臭味,你屋子里怎么了?”
臭……
我皱起眉头,忽然意识到一个被我忽略的问题——不知从何时起,或许就是从吞噬它开始,我的一部分便脱离了凡人的范畴,变得更敏锐,更强大,但与此同时,我也丧失了一些身为人时的感知力,比如……对味道的感受。
我记得,我过去的经验和理性都告诉我,腐坏的东西是会发臭的,连新鲜的血腥味也往往令人不快,可是在我这里,血肉如今成为顶级的美味,即便不再新鲜的肉也有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