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开车去往了吴浓购买的房子,是精致的电梯公寓,吴浓住在二十三层。祝随春看着电梯屏幕上的红色数字一点点变动,只觉得自己也在一点点地接近迷雾里的真相。
进了屋,吴浓还是给她们倒了水,三个人坐在小餐桌前,气氛并不轻松。空气里像是有什么正在慢慢凝结成铁。
“我之前不给你们说,我退学是不想读书了吗?”吴浓捧着水杯,热气蒸腾出的白雾迷乱了她的眼。
宋欲雪和祝随春点头,并不出声打断她的情绪。
“我骗你们的。”
那些白色的雾气仿若形成了一层隔膜,把吴浓推得远远的,祝随春都看不清她的眼神了。
“张克是我的选修课老师。”吴浓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他也配称老师。”
“把我叫去办公室,水里还放了迷药。等我醒过来事情就已经结束了。又能怎么办呢?我和所有同学告发他,我甚至去教务处,我找校长。我去学校附近的警/察那报案。我以为正义会出现的。”
吴浓冷笑,“可我等来的是什么呢?张克无罪,一切都是我为了让他不给我挂科的威胁捏造。所有人都说,看啊,吴浓是个整天只知道混在男人堆里的女人,会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吧?”
祝随春打量着吴浓。她的确是性感的女人。
刻板印象实在太可怕了。
“还有什么对我说什么呢?说我这骚/浪/贱的模样,估计早就不知道被哪个男人上了,现在还想来污蔑老师。”
“是。我抽烟,我喝酒,我每天流连夜店蹦迪。但是这就能否认掉我遭遇的一切吗?”
“好啊。既然都说我是个淫/荡的婊/子。那么我就做给他们看。不就是出卖自己的身体的吗?”吴浓笑着流泪了,她声音哽咽又狠厉,却带着颤抖,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没有放过自己,一直在用另类的方式惩罚自己,“我接客,我卖/淫。我倒要看看,这些道貌岸然的男人是他妈的什么的东西。”
祝随春的心绞成一团,她的心脏仿佛被放进某种切割的机器里,嫩肉被一点一点地剥离,搅碎。
人啊,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啊?
我们被他人伤害,却不断地给予自己惩罚。
正义又在哪里?
祝随春觉得浑身寒冷,如坠冰窖。
见过太多世间黑暗,经历过最大的恶的人,最终都会走向三个方向。
要么向吴浓这样,被人性的恶所击溃,不断折磨自己,每一个夜晚都遭受着精神与灵魂的折磨,在妥协和战斗里不断纠葛,找不到出路。
要么就是被恶同化,成为恶本身,以恶制恶,却对别人施加了自己当初所承受的痛苦。变成了曾经自己憎恶的人类。
要么就是——祝随春看向宋老师,她依旧如常,面不改色。
宋老师她,当了这么多年调查记者,估计早就习惯了吧。被每一次的人性给击溃,被现实所碾压,可她还是坚持不懈,在黑暗里寻找光亮。到底是要有如何坚韧的一颗心才能不被这些怪物同化,或坚强而柔软地一直战斗,既不使得自己击溃自己,也不使得自己被别人打败呢?
赤子之心啊。
饮冰十年,难凉热血。
祝随春鼻头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呢,她可以做到吗?她又能够,成为哪一种人呢?要不要在彻底身陷黑暗之前,就临阵脱逃,全身而退呢?
太可怕了啊,人这种动物。仅仅可以因为一个刻板印象,就全然不顾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