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棠不知为何又腾起火起来,再想想和离之后相府那些欺人的狗腿子,忍不住又是满腔的怒火,便要挖苦陈淮安几句。
“和离之后有一回我去茶楼听戏,听黄爱莲说你洗脚都要丫头顶着盆,夜里要宿,她还制了头牌名给你,看中哪个点哪个,可见后来你那阁老派头也是耍的够足的,怎的,如今还能跪得下去?”
话音未落,陈淮安已经撩起袍摆,跪下了。
“你终究与别个不同。”他淡淡道,试着水不烫了,便往她脚背上轻撩了起来。
是啊,到底没和她和离的时候,他虽有生母养母俩个家,但是并不曾住到哪一家去,与她单点着小院儿过小日子,家里只有她一个,虽说一吵架他就翻脸,冷冷冰冰,但俩人吃上点酒好的时候,也热热闹闹,恩恩爱爱的。
她便掐了他揉了他啐了他打了他,哪怕叫他顶着洗脚水跪上半天,只要肯给他身子,他都甘之如饴,唯一不能碰的就是他哪两个娘,一个齐梅一个陆宝娟,只要说上一声不是,他转身便走。
和离之后他和黄爱莲搬进了相府,但莺莺燕燕也随之就进去了,只要陈淮安点个头,皇帝赏几个,生父送几个,养母再送几个,黄爱莲每每出门,身后都带着一长串的小妾们,花枝招展,好不热闹。
当然,也是因此,锦棠在京城又成了个笑话。
因他爹是首辅,他也在内阁吊尾巴,做文渊阁大学士,在京城人称小阁老。
小阁老贤良大度,不妒不躁的现妻黄爱莲,和又骄又妒,还浪名在外,勾遍一家子的男人的前妻罗锦棠又成了京里人茶余饭后说不厌的谈资,她再一回叫人笑掉了大牙。
他重复了好几遍,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的,言之凿凿,谎话说三遍,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罗锦棠记得,上辈子陈淮安是绑着石头,隔着前后两个月,把孙乾干和孙福海给沉到了渭河的淤泥里。因没有血也没有伤口,倒是做的干干净净。
但这辈子不同,孙乾干是被杀死的,而且,照那血腥劲儿,陈淮安大约还分尸了。窖里万一有血,或者掉个指甲肉碎儿什么的,叫孙福海搜出来,可就麻烦了。
陈淮安才是杀人分尸的那个人,按理该怕的,该担心的,但他就那么稳稳的站着,两只修劲的大手负于身后,眉间波澜不惊。
莫名的锦棠就心安了。毕竟上辈子杀人越货,多少一二品的重臣都死在他那双修长力劲的大手之下。
虽只是个半吊子秀才,他能写得一手花团锦簇的好文章,也是文臣之中少数能使剑耍拳的,真正拼起命来,寻常人也近不得他的身,既他胸有成竹,那就真的是处理好了。
果不其然,孙家的人连砸带翻了半个时辰,把酒窖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孙乾干的任何蛛丝蚂迹。
毕竟有葛大顺那个证人,除此之外又再无目击者,孙福海带着孙家的人折回酒肆,盯着葛牙妹看了半天,道“葛氏,记得这个月的三百两利息,眼看就要到期了。”
一说印子钱的利息,葛牙妹又要瘫了。锦棠一力肘着她,才不至叫她溜下去。
“孙伯伯,您的医术我们全家人都感激,但只怕从明日起,我爹不能再请您诊脉了。”锦棠忽而声高:“有整日偷看别家妇人的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孙伯娘吧,毕竟她也四十好几了都还膝下空悬,干儿到底不比亲儿,您也该体贴体贴她,您说呢?”
这一句中气又足,嗓门又亮,又还是当着外面看热闹的所有人说的,一下子,锦棠便把围观百姓们对于葛牙妹的注意力转到了孙福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