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立刻捂住脸,粗声粗气道:“贵人,您认错人了,小民可从未见过您。”
王问之那张俊秀白皙的脸上露出温和亲切的笑容,他彬彬有礼道:“见过冠军侯,某竟不知冠军侯何时也能称作小民了。”
他挥了挥袖子,朝华裳施了一礼。
华裳忙扭身避开:“不敢,不敢,小侯的侯爵不过从三品,可不敢让太师行礼。”
她一见这些满口礼仪仁义的文官就满身不自在,更别提这位世人口中的谦逊温和、足智多谋、敦厚雅致……简直念不完溢美之词的王太师了。
王太师一向沉稳,又进退有度,刚刚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匆忙失礼的模样。
王问之习惯了华裳这种态度,他笑看向旁边的李娴:“能够让云麾将军寸步不离守在身边的,怕是只有冠军侯了吧?”
华裳叹了口气,放下了手:“王太师可饶了我吧,您已经是赢家了,我也已经一败涂地了,您又为何还盯着我不放呢?”
王问之的视线扫过她头顶的落花,眉毛微微皱了皱:“冠军侯不是闭门思过吗?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好像今天看到我的人都要问这句话啊……”华裳双肩耷拉着,一副提不起劲儿的模样。
王问之转过身:“你跟我来。”
华裳双手负后,还真的摇摇晃晃跟了上去:“去哪里?去哪里?”
他回到那匹宝马身旁,轻轻拍了拍宝马白色的脖颈,温声道:“我送你……”
华裳捂着胸口,像是被吓了一大跳。
他却露出一个宛如见到老朋友般温和的笑容:“送你去见圣人。”
她就知道他没按好心!又要去告状!
王问之看着她,突然抬起了手,从紫袍袖口探出一截白皙的指尖。
华裳像是滩烂泥一样,放弃了逃跑。
她懒散地靠着那匹“凤凰”宝马,嘴上却不依不饶道:“你要做什么?小心我死气白咧赖上你,让你成为我第三任前夫。”
王问之不气不恼,他洁白的指尖拈着一瓣桃花,温声笑道:“走了。”
华裳牵着那匹向往已久的宝马跟在他的身旁,嘴里却不着调道:“你说你都快到而立之年了,还官居一品,怎么还不成亲啊?莫不是女方嫌弃你是个傻子?”
李娴猛地屏住呼吸。
将军啊将军,您可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李娴的视线窥向王问之。
王问之的脸迎着天光,显出一派温文尔雅的气度,似乎不想与她计较。
不但不计较,他还坦然道:“某早年痴傻,幸好得天庇佑,稍稍好转,还是不要祸害好人家的娘子了。”
当今文臣第一的王太师本身的经历便可称为传奇了。
王问之虽然出身世家,却因为寤生,而致痴傻,王家人都不待见他,将他赶出了王府。他六岁的时候就跟着一个老仆孤身去乡下别院居住。这么痴痴傻傻十几年,等到他十五岁的时候,不知怎么竟突然开窍了。背书,过目不忘;写文,文采斐然,后来,更是以十八岁天资进士及第,登龙门。他为人敦厚,并不与王家计较,还重返家族,一心为家族打算。官位更是步步高升,当今天子就是在他的教导下长大的。
曾有世家长者品评王问之,说他为臣,鞠躬尽瘁;为子,敦厚柔顺;为友,肝胆相照;为师,敦敦善诱,若天下还有一个完人,必是王家子。
李娴不免替将军忧心,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怎么偏偏就是将军的政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