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实是皇帝已有二十三, 着实已不小了, 寻常女子在这岁数, 膝下多已抚育数子。不论是为公,还是为私,大臣们都盼着皇帝成亲, 诞下皇子。
李闻原先是最着急皇帝婚事的, 大臣们皆知此事, 好不容易瞧见了曙光,自是纷纷往他门上来,与他商议对策。一时间, 廷尉府门庭若市,李闻当真是有苦说不出。起先还勉强应对, 后来登门之人越来越多,他只得称病不见客。
刘藻在宫中, 闻得廷尉病了,面带笑意,与左右道“先生染恙, 朕心挂念, 赐医官前往诊脉, 若无朕手书,都不许搅扰先生养病。”
她年少进学时, 方偶尔称李闻为先生,秉政后,便少有提起这个称呼。
中常侍前往廷尉府转达皇帝圣意时,为向廷尉示好,便泄漏了陛下原话。李闻听罢,感慨万千,送走了中常侍,不知怎么想起那年,陛下拜他为师不久,朝气明朗,野心勃勃。他们从不是简单的师徒之情,与其说教授学问,不如说是皇帝施与信任,而来借以投诚。
可在各取所需之余,他又确实教过陛下许久。小皇帝聪明,举一反三于她而言如饮水般简单自然,且又好学,熟读百家经典。偶尔也使他自豪有这样一个灵慧弟子。
那时他却不曾想到,聪明孩子,主意也大,轻易说服不了,而她又是皇帝,更是难以进谏。
李闻拄杖在庭中,对着一丛开得正烂漫的山茶花长吁短叹。李延代父送客回来,见父亲愁绪满怀,不免关切,上前恭敬道“阿父愁容满面,可是为陛下婚事”
对外人且得和善得体,对儿子便不必好声好气了。李闻憋了多日,一见李延,气就上来了,尤其他还敢提陛下婚事,李闻怒道“还不是你这小畜生”
李延无缘无故受了一通骂,既茫然又委屈,却还不得不跪下请罪“儿不孝,触怒阿父,却还请阿父明示儿何处有过”
见他还一副无辜相,李闻更生气了“你也不看看阿琳成了什么模样”
陛下私事也敢泄露
若是她不曾说出皇帝与丞相的秘事,他何至于心烦至此,早与众人高高兴兴地商议如何撮合皇帝与谢文去了。
李延一听,原来是为李琳的事,也颇羞愧,阿琳这两年,确实不像话。他拜倒请罪“儿教导无方,使阿父烦心,今后必严加管教,绝不使她给家中蒙羞。”
说的什么话,当日在眼前且管教不好,更不必说如今在千里之外。李闻冷哼了一声,拄杖而去。
李延待他走得没影了,方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拍拍膝上的尘土,深深地叹了口气,为人子真是难,阿父近来好凶的。
李闻告了数日假,“病愈”后回朝,仍是教人缠着,说皇夫的事,李闻觉得这些大臣当真是阴魂不散,烦人得很。
但渐渐的,李闻也狐疑起来,皇帝对谢文着实太好,不说钱粮任他讨要,每有战报都对谢文军中多加关注,哪怕些许小胜都要狠夸上一通。使得李闻都起了疑心,兴许陛下当真动了心思。
他十分高兴,想着待谢文回京再看看境况,倘若陛下仍如此厚爱,他便趁势纠集百官,请立谢文为中宫。
有这心思的大臣不在少数,其中固然也有眼红的,谢文一旦成皇夫,谢家便是外戚了,愈加煊赫。可皇帝总对皇夫人选兴致缺缺,好不容易有了个谢文,便先别眼红了,赶紧将事定下来才是要紧。且一些大臣也想着,有了开端,往后再要往后宫中添人,便容易了。
谢文凯旋,是一年后的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