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 叶深将她送至楼下, 含笑道:“下次跟我一起,再见一次我爸妈——正式的,嗯?”
陶鹿没有应声,低声道别, 转身离开,直到阖上门, 背倚在门板上,如雷的心跳声才缓过来。她看到迎面的长镜中, 那女孩抚上了嫣红的唇。
这算是……和好了么?
她准备好了么?
这夜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 陶鹿醒来的时候, 心情很好, 拉开窗帘望着冬日湛蓝的天空, 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电话铃突兀地响起。
陶鹿看了一眼来电——卢碧华?
她的手机联系人都直接存的名字。
看到母亲的名字,陶鹿心里猛地一沉。这三年来,卢碧华几乎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不是几乎, 是没有。只有真的有事的时候, 母亲才会给她发短信, 比如姥姥病了能不能帮忙安排好的医院这种事情。像这样直接打电话过来, 多半是出事儿了。
陶鹿皱着眉头接起电话。
母亲发颤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鹿鹿,你爸晕过去了, 才送了医院……”
陶鹿握着电话的手顿住。
陶振华是爬楼梯的时候晕倒的, 被送到医院后, 诊断出是心梗, 理论上是要马上做手术的,然而却找不到可以签字的亲属。后来还是陶鹿的姑姑出现帮忙签字,好在陶振华醒过来之后,药物稳定住病情。他拒绝了手术。
等卢碧华知道情况,再通知陶鹿,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陶振华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陶鹿并不了解,只是听了卢碧华带着哭腔的通知,以为陶振华命悬一线了,忙赶到医院。她照着卢碧华给的病房号找去,里面却没人,绕出来才要打电话问,却见陶振华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正在医生办公室左顾右盼走出来。
陶鹿与父亲已经三年未见,乍然看见,陶振华不复记忆中的暴戾孔武。也许是这身病号服衬的,陶振华显得有几分苍老疲惫。陶鹿定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却见陶振华翻着那本厚书,却是在给身后的主治医师看,“医生,你看,我这前降肢堵了,但是不影响主要的——其实不做手术也能行吧?”问得有点小心翼翼,堆着讨好殷勤的笑容。
年富力强的主治医师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不耐烦道:“你这堵了都百分之九十五了,谁来看都是要立刻做手术。不做,万一再心梗一次,就没这次这么幸运了。”
“嗐,我再看看,我再看看……”陶振华不敢直接反驳,笑着送医师去忙。
陶鹿隔着一间病房的距离看着,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来,鼻腔里发酸。
陶振华看着,可是比从前瘦多了。
奇怪的是,这一刹那,从前陶振华打过她的场面并没有在脑海中浮现。陶鹿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父亲,五味陈杂。
下一瞬间,陶振华合上那本厚厚的医学书,抬头对上了陶鹿的视线。他愣住了,回过神来,露出个略带激动的笑容,“鹿鹿,你怎么来了?”
陶鹿压下嗓子眼里不清不楚的肿块,平静道:“妈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
“没什么大事儿。”陶振华往病房走,笑道:“你怎么还来了?”语气里有惊喜,还有几分不敢置信,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自言自语。
陶鹿鼻腔又发酸,她顿了顿,岔开话题,道:“你爬楼梯晕倒了?”
“唉,唉。”
“齐阿姨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