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再度沉默赶路,凌玉却总忍不住偷偷往他那边望去,看着那棱角分明的坚毅侧脸,忽地觉得,这个男人倒真称得上是心细如尘了。
她确信方才他全心全意地修着车,并不曾三心两意去留意人家姑娘,最多也不过刚过去询问是否要帮忙时瞄了那三人一眼,或者那三人上车离去时又多看了看,就这么几眼的功夫,他就判断出这般多信息了?
她突然有个想法,这男人一开始这般主动地上前帮忙,不会是怀疑那对夫妻拐卖人家小姑娘,本着探个究竟的心思才上前询问的吧?
毕竟如今世道正乱,并不乏拐卖妇孺赚黑心钱的恶贼拐子。
她方才这般问,其实也不过一时头脑发热,想问问这个男人对未来的皇后娘娘,如今牙婆子手上待售的丫头片子有什么看法,毕竟这男人上辈子可是因那姑娘而死,身为妻子的,明知不该,可心里也总是难免有点小疙瘩。
夫妻二人很快便到了县城。
长平县只是一个不大的小县城,比不得富庶的大县城,但相比不少隔三差五便传出饿死人消息的贫困县要好上许多。凌玉觉得,长平县的相对‘平静’,最主要的原因想来便是此处有一个还算是比较为民着想的县太爷。
待一年之后,县太爷之位换了人,长平县便会是另一个模样了。
她摇摇头。
好歹上辈子她也去过不少地方,见识虽算不得多,但或多或少也知道,乱的可不只是底下的小县城,往上一级甚至几级的州府省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上头的都乱了,一层传一层,由上及下,早晚会搅成一锅粥。否则,上辈子她又何需四处逃难。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皇子争权,百姓受难,若再加一个无心政事的皇帝,这天下能不乱么?百姓能有好日子过么?
“咱们先去书斋把抓周要用到之物置齐,你瞧着如何?”程绍禟瞧她并不见疲态,把水囊递给她,示意她喝口水解解渴,这才征求她的意见。
凌玉一连灌了几口,这才把水囊还给他,拭了拭嘴角:“也好。”
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对看惯了一身臭毛病偏又‘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的她来说,更希望儿子将来能跟他爹习武,长得壮壮实实的,干活一把手,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千万莫要似他的阿公那般。
两人到了位于东街的书斋,程绍禟挑了本《三字经》及一枝毫笔,凌玉见他左看右看,并没有直接结账,倒像是在找着什么,不解地问:“你在找什么?”
“帖子。”
“帖子?”凌玉一怔,看着他将寻到的帖子和那本《三字经》、毫笔一起结了账,又向书斋老板借了笔墨写好了帖子。
她双唇微微动了动,脸上尽是无奈。
这帖子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写给何人的,除了她的亲爹外不作他想。
穷人家哪有这般多的虚礼,不过是个抓周礼,见着面时口头邀请两句便可,若是离得远了,也托人说一声便是。
也就她爹这个酸秀才是个例外!
两人从书斋出来后,她忍不住低声抱怨道:“写什么帖子,白花那银子钱,托人顺道跟他说一声便可以了,何需这般费事!”
“不可!爹是读书人,读书人最是讲究此道,何苦为了几个钱而惹他老人家不高兴!”程绍禟摇头,并不赞成她的话。
凌玉轻哼一声:“你这字给他写帖子,岂不是又要招他念叨么!”
想到自己那手“烂字”,程绍禟的神情难得地添了几分赧然。
没法子,谁让他读书少,偏老丈人又看重是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