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他背后刮进来,把那件我给他挑选搭配的长风衣的衣角吹起又抛下。我下意识地低下头闭上眼睛,好像潜意识里觉得这样他就认不出来似的。
他紧抿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还有这片我一手制造的修罗场。我慢慢退到墙角,六条赫子在身后绷得笔直,锋锐尖端正对着前方一言不发的金。
屋子里只剩下猎物气若游丝的哀鸣。
“你要杀了我吗?”我仰着头问。
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面对着他,心底却依然隐隐抱着不可言说的期望。丝毫不觉得有反抗他或者成功逃脱的可能性,之所以维持着战斗的状态,只是想让他看清楚罢了。
他下意识地把眼神挪开,扫了一眼躺在血泊之中血肉模糊的青年。那人伸出仅存的一只手挣动着,拼尽全力想抓住他的裤脚,喉咙里微弱地嗬嗬作响。金不带犹豫地利落拿出手机,拨打了之前存下的官员电话。
“之前提到过的幻兽……幸存者。是的,快点叫医生过来,地点是……”
我背着手缩在墙角老老实实地看着他打电话。现在伺机逃跑的话,他绝对会压抑不住怒气把我腿打断吧。
“……那个?”他顿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随即流畅地说了下去,“已经杀掉了。尸体作为报酬带走了。”
不等那边应答,他以可以把按键捏碎的力度啪地挂掉了电话,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我身上来。
我麻木地看着他。或许是死过一次的原因,现在好像觉得没那么可怕了……至少金不会像有马贵将那么变态?
他伸出手来。我垂死挣扎把赫子挡在身前,他的脸更黑了:“弗里嘉!”
我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你要杀了我吗?”
他的表情狂躁到爆炸,好像有两个黑白小人儿持着刀剑在脑子里吵吵嚷嚷地打架,一时分不出胜负来:“够了!!这是我的事情!”
我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嘲讽表情,嘴上毫不留情地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留着以后处理?我又会杀人的哦。别说朋友之类可笑的话了,金,我天生就是这样的——”
他额头暴出几个跳动的十字,身影嗖地拉近。话还没说完我就觉得后颈狠狠一痛,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金本来就不是脾气好的人,故意刺激之下到现在才爆发也挺难得的——不过,只是想打晕我而已吗?
我默默松了一口气。
一直高高吊起的心脏缓缓归位,我安静地放任黑暗把自己淹没,然后乖顺地倒在金怀里。
——赌赢了。
在我的设想里,金会把失去意识的我带回酒店,等我醒了再一脸激动愤怒地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然后我就一副都是这残酷的现实逼良为娼的无奈模样告诉他我的种族,委屈巴拉地说我也不想的……
再然后金就会在受攻击者和本能所迫的朋友之间反复纠结权衡——当然,他最后一定会选择原谅我啦,他绝对无法对承认负有义务的朋友下手,只是把我打晕就表明了态度不是吗?
最后我再流几滴眼泪撒个小娇,他勉为其难地表示喰种的话这也没办法,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愉快地过去了,happy ending!
——我太天真了。
第四次又被金一个手刀打晕过去的我绝望地想。
每次意识回归,眼皮微微颤动,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先一步感觉到后颈传来熟悉的疼痛感。连句妈卖批都来不及说,头一歪又陷入了刚刚挣脱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