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对方弯弯腰,双手捧过叠的整齐的黑色礼服,衣服上搁着温暖干燥的毛巾。
草草擦干头发,把毛巾扔回去开始穿衣服:“今晚有什么安排?”
“听说有重要的晚宴,卡伦小姐已经过去了。”
“她?去做什么?”
少年闻言不耐烦地伸直双臂,任由仆人整理衣角和领结,随即大步向门外走去。那个蠢孩子,最好识相点别给他添麻烦,要是计划被打乱了,就一点一点撕碎她……
计划……是什么,来着?
他怔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很重要的东西,谋划已久、极尽期待之物——
面前紫发的娇小女孩,提着裙角怯怯施礼:“哥、哥哥。”
脑中的念头一晃而过了,他移开注意力不再去想它:“卡伦。父亲呢?”
“这里。”低沉的声音在身后蓦然响起,他心头一紧,转身恭敬地行礼:“父亲大人。”
成年的男性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目光在他身上像机关枪一样来回扫射,从一丝不苟梳向后面的浅金短发到线条笔挺的黑色西装裤最后落到一尘不染的皮鞋鞋面上:“你感觉不到我吗,弗里嘉。太差劲了,回来加训。”
“是。”
“身上的血腥味太浓了,你是贵族,不是屠夫。”
“是。”
“这领结不配你,像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一样。看似光鲜亮丽,其实恶俗得令人发笑,玩物一个。”
“是。”
“弗里嘉……”
家主把头微微低下来了。和他一模一样的白金的发色,仿佛海冰冻结一般苍蓝的眼,面容却像裹在雾里一般陌生又模糊。被叫了名字的后辈下意识抬头应声:“父亲大人?”
“你要是只会在我身前唯唯诺诺,也不过是一条捡骨头吃的蠢狗而已……族长的位置,永远不会交给这种令人作呕的废物。”
嗤。
以为我想要的是这种东西?
要是十年前,说不定还会血条清空哭着喊着质问他的苛刻,十指把手掌心刺得血肉模糊。但是现在……不重要了,完全不在乎了……
割舍掉小心翼翼的希冀和渴求,那么歇斯底里的失望疯狂悲伤就都不存在了。
只有不渴求的时候,我才不是你面前的卑微虫蚁。
旁观全程的卡伦不忍看地将目光移开,哀求地扯扯家主的袖子:“爸爸,我们走吧,真的该走了!”
他沉静地抬起手轻轻摸着她的紫发,无声地安抚着她,眼神却依然在少年这边。
——他在等这孩子的回答。
每次这种时候,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笑泛上来,几乎冲破牙关的笑意忍得少年微微抽搐,只能更加谦恭地微微低头掩盖住莫名上翘的嘴角。
你还想听什么呢?明明我的一字一句一举一动都是依你的模式固定好的啊?
“一切依您的意思,家主大人。”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混合着叹息的嫌恶的一声闷响,牵着卡伦的手径直上了车,将门关出枪响一样的音效。他站在汽车尾气里看着黑色轿车绝尘而去,确认他们已经走得足够远以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闻声从屋里赶出来的老管家满脸尴尬和无奈,熟门熟路地搓着手安慰他:“少爷,老爷他一直都这个臭脾气,对您的期望实在是太大了……”
说了十八年的熟悉台词。连顺序都不变,几乎能立刻在心里默念出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