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伴嬉笑道:“可是铁琴先生又娶了第几房姨太太?”
何太冲好色惧内之名,昆仑脚下素有八卦流传。劲装汉子一听这话,也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回过神来才摇摇头,道:“恐怕铁琴先生就是休了他那河东狮,也未及得上我要说的这件事厉害。”
与他们同坐的几人闻听这话,自然个个催他快说。那汉子这才神神秘秘地道:“什么姨太太、河东狮,这会儿他何太冲恐怕都没什么心思想了。他昆仑派一干人,这几天被兴师问罪来的人堵在三圣坳里出不来,正头疼的时候。据说是平日他十分疼爱的嫡传徒弟,把朱武连环庄的老小杀得一干二净。”
在座诸人闻听此言,尽皆微微色变,忙问犯案的是何许人。劲装汉子似乎也不知详情,只道:“大约是一名青年俊彦罢。”
有人疑道:“‘惊天一笔’朱长龄是什么人,怎地会死在初出茅庐的后生手上?”
何沉光在旁听着他们热切地讨论推测阴谋论,但觉这帮人开头还好,无非就是猜一猜犯案的究竟是不是昆仑派的人,还是别的贼人冒认的;后头就说得越来越下道,总归绕不开朱长龄武功一流,连同武烈一起被人所害,非何太冲那个等级的高手而不能为,一个年轻弟子能成什么事?因此所谓的徒弟犯事,没准是他们大门大户之间的龃龉冲突,何太冲早就包藏祸心,这会儿才开始甩锅。
耳听着这群人说得不太像样,甚至连真正说中犯案之人不过是个年方十五的少女的都没有一个,何沉光也不以为意。
正反这些人总会知道下手的究竟是个什么人的。
只是她既然是往东走的,这八卦就正好是跟在她屁股后面传过来的,消息肯定要比西边要慢一些。及至她人过了玉门关,才听见一些比较靠谱的新闻。
原本朱长龄就交游甚广,他一遭难,涌出来的故交和远房亲戚不知凡几,抢着要殓葬尸体、处理后事、追责凶手。这其中的真心假意,实难说清,毕竟朱长龄生时家大业大,恐怕连他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人都与他有银钱生意的往来。他此刻一死,连个后代都没留下,不止有许多人想要一笔勾销他生前赊出去的欠账,另有卫家拿武家留下的妇孺作筏,借此事发难,想从何太冲身上咬下一两块肥肉去。
何太冲私底下再怎么狗,明面上仍是一代宗师,在江湖规矩这种原则性问题上托赖是决计不可能的。那些来找麻烦的人问起何沉光是谁,何太冲若是光凭自己一张嘴、告诉他们留字凶手乃是自己还未成年的女徒弟,就连这几个八卦的路人都不会信,遑论是找上门的仇家?再要解释何沉光为何连杀这么多人,那就连何太冲自己也是七窍生烟、死活想不通,又如何能答了这些人的话去?
这样一遍又一遍解释,何太冲就算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他不胜其扰,又不愿意被这些小人占了便宜去,干脆开了香堂,昭告西域大小门派,把何沉光逐出师门;不止如此,他还钦点了几名功夫甚佳的弟子,誓要将何沉光捉回来对质,更是悬赏了大笔银子,去买何沉光的行踪。
他摆足了阵仗,闹得昆仑一带沸沸扬扬,“何沉光”这三字终于光明正大地浮上了水面。这下所有人不信也得信了:犯下这滔天大案的何沉光,真的只是个妙龄少女。
妙龄少女配上泼天血案,简直是令人浮想翩翩,以至于传言也甚嚣尘上,说她美的、说她丑的、说她是高逾一般男子的金刚芭比的,种种传闻不一而足,哪怕过去了月余,江湖人仍是津津乐道,毕竟何太冲的雪花银还在香堂上堆着呢。
何沉光不知道何太冲是怎么想的,也没兴趣探究昆仑派上下此刻对她的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