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湙送走太医后便回来坐在床边,此时帐幔挂起,露出黛玉苍白无色的脸来。文看着这个孤苦的女孩儿,想起林海临终前那苍老枯瘦的手,无奈叹出一口气,说道:“妹妹,我头一回给人做哥哥,若是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妹妹多多教我,只莫要憋在心理熬坏了自己,那哥哥可真是罪该万死了。”声音很轻,但却又万分的认真。
黛玉听得一怔,忙说道:“哥哥哪里的话,你我骨肉兄妹,先父母以逝,我们两个自当相互扶持才是。哪有什么周不周的。”
文湙听得此语也是一笑,只叹自己一个活了两世大男人还不如人小姑娘看得通透:这是我的妹妹了,兄长该怎样照顾妹妹我便怎样做就是了,又不是待客需得事事周全。哪怕这层血缘关系是假的,只要我待他的心不假,将来再替她找个可依托终身的人,哪怕日后明证身世,想必也能有一世的兄妹情分。于是伸手替黛玉掖了掖被角:“妹妹说的是,是哥哥迂了。我也是孤身漂泊了十来年的,如今好容易有这么个妹妹,喜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又皱起眉头说黛玉:“适才太医说你忧思过甚,以致拖垮了身子。你如今还不到十二,怎有如此重的心思。既我为长,你为幼,若有事自当该我这个做兄长的来烦恼,若是让年幼的妹子在自己家里还整日不得欢颜,我也是罔为男儿了。所以哪怕是为哥哥的面子计,你也再切不可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才是,可记住了?”
黛玉展颜轻声应到:“是,哥哥。玉儿记住了。”
一时雪雁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文湙接过吹凉,扶起妹妹喝下,又喂了紫鹃递过来的糖渍梅子,扶黛玉躺下后,才起身离开。黛玉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觉着好像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不知是曾太医神医妙手,还是有文在旁时时劝慰,这次病好的竟比往日快得多,不过两三日便觉精神好了许多,夜里也渐渐能睡得安稳了。于是数日后黛玉身体好转,文湙便带着妹妹拜访宗亲长辈。
族长林深,其父与林海之父同出一脉,二人素来亲近。文湙前一日便使下人投了帖子说次日携妹妹登门拜访,是故文湙到时便见林深携其子林青玉候在门口,唬得文笙赶忙下马,上前揖手道:“伯父怎可亲来迎接,这不是折我兄妹的寿吗?叫青玉哥在门口等我们就行了。”
林深笑道:“我虽辈分高些,却是一介白身,堂堂一等侯爵亲自登门,我还安坐高堂,这叫人知道了岂不说我轻狂?”文湙扶着林深手臂笑答:“侄儿既是堂堂一等侯爵,那谁敢说伯父的嘴,看我不撕烂了他的,伯父您下次可切莫如此。”
一行人笑着往里走,到二门处又有族长之妻王氏候在此处,此时黛玉才好下车与兄长一同见礼。略聊过几句便由王氏带着去了内院,而文湙等男子则是去了书房叙话。
及至书房,文湙再次行过晚辈礼才分宾主坐下。丫鬟摆好果品上完茶点退下后,文湙率先开口:“这一阵子着实是劳烦伯父了,既要您破例去扬州为小侄上族谱,又赖您指点诸事,小侄与妹妹真是感激不尽。”
“你这是什么话?”林深责备到,“我与你父亲也是兄弟一场,他生前与我也甚是亲厚,事急从权,我自当使他闭眼前他膝下有人,此事就是族里也没什么意见,你择日随我正式再去拜一拜祠堂即可。另一个,你父英年早逝,只留你兄妹二人,我作为长辈不帮衬一把且待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