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的身体跟着下沉的电梯一起抖了一下。
等到出了电梯,他才艰难地重新开口问:“你说他天天都去莲花湖公园?”
“别人是这么说的,不过上次我也是在莲花湖公园遇见他的。”闻笑然有点不好意思,她居然当着祝良的面吐槽过他爸。
祝良心领神会,边往医院外走边问:“那个惹你不高兴的怪人?”
“……嗯。”
“他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莲花湖旁边不是在修新小区吗?他说我肯定设计不出那么好的。”
祝良停下了脚步。
最近好几个月,家里亲戚都说祝志学一个人闷在家里,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他天天都跑到莲花湖公园去了。
“怎么了?”
闻笑然怕自己说错了话,她发现男人那双桃花眼中的眼神很复杂,让她不得不站在原地等他回话。
“那个小区……”祝良张开嘴,出声时发现声音有点嘶哑,他只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那个小区是我妈生前设计的。”
·
出租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让刚从烈日炎炎的街道上车的闻笑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关上车门,冲还站在街边的祝良挥了挥手,然后看着他转身走回了医院。
男人的身影混进了人群里,却依旧清晰而醒目。
她收回目光,想起祝良刚才的眼神。
那是一种非常难受的眼神。
知道了事实真相的闻笑然心中也不好受。
一个已经退休的老年人,每天大老远地跑到公园里坐着,就为了远远地看着妻子留下的遗作。
他固执地不肯跟人说出设计师的名字,但又一遍遍地想听路人称赞那些设计,在外人眼里看来令人不解的古怪举动,却都只是他对亡妻笨拙的怀念。
“昨日夜间十点半,于科洋路发生的持刀抢劫案嫌疑人,已于今日凌晨被警方抓获。根据本台记者报道,受害人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出租车里新闻电台的声音打断了闻笑然的思绪。
她诧异地抬起头,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任何语句之后,吓得赶紧打了电话给昨天晚上在公司加班的丁巧。
向来稳重的丁巧昨晚也被吓得够呛,她在电话里跟闻笑然报了平安,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听来的关于案件的消息。
结束通话后,闻笑然思索了一会儿,又翻出了微信的聊天记录。
祝良那几条莫名其妙的消息,是在10点45分发来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他是在担心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闻笑然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之前还总觉得奇怪,祝良明明不愿意做建筑设计,为什么不肯做回他自己热爱的美食行业。
这个疑惑直到今天,才让她猜到了一个大概。
父亲是建筑学院的老师,母亲是建筑设计师,就连祝良自己,大学也念了建筑专业。这样的家庭会希望孩子继承父业,并不是件多么奇怪的事。再一联想祝志学那说来令人唏嘘,但是又确实又臭又硬的脾气……
张远达和祝良问的问题,今天救护车来的时候,医生也在路上问过她。
当得知祝志学是跟人吵架才发病时,医生皱起了眉头。
“他这是房颤,心脏不好的老年人最需要控制脾气,我们都跟家属说有什么事能让就让着,千万不要让老人家生气。他家里人怎么回事,连这种事都不知道跟周围人打声招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