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苦苦挣扎之后的无奈妥协。
是曾经锋芒毕露后的黯然垂首。
是怀抱希冀之后终于落空的自我安慰。
韩屿如何想得到,在齐安这样心性坚定的人脸上,会再次见到这个表情——两次都是因为自己。
或许是黑夜让人们感到安全,那些倾诉的欲望在无边夜色的掩映之下,蠢蠢欲动地开始冒头。
又或许是酒精容易侵蚀人们本来就脆弱的意志。
齐安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从那场不见天日的暗恋开始,讲到温情脉脉的告白,再到惶惶不可终日的最近。
第二只靴子悬在头顶迟迟掉不下来,将齐安折磨得夜不能寐,每日里反复猜想种种原因,每一条都指向——韩屿大约就是如此迅速地,厌倦了这段感情。
自己并没有什么好。硬邦邦的性子,有心想说几句软话都显得蠢笨到可笑。直来直往,“委婉”两个字仿佛从未在自己的字典里出现过。
既不够温柔。又不会浪漫。除一颗真心滚烫,再无什么拿得出手。
可是这有什么稀罕。
谁人恋爱是像冲锋陷阵般处处涉险,必要靠他人真心才得以互相保全。
没一点温柔小意,做得了一世兄弟,当不得一世情人。
无怪他人会对此轻易感到厌倦。
齐安只觉得自己处在等待死刑宣判的倒计时里。不知道屠刀落到脖子上会在哪个时刻。这比明知第二日就上断头台还来得恐怖。
原来,如果你曾无限渴望某件东西,你最好祈祷自己要么能永久把它抓在手中,要么干脆从未得到。
因为倘若得到过,又要失去,那感觉比从来都一无所有,还来得令人难受。
韩屿心中生出种种念头,纷繁复杂。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这样卑鄙。
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地俯下身,在齐安耳边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是他在齐安清醒时,决计不敢开口的试探:“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以前对你做过非常坏的事情,不可原谅的那种,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嘛?”
齐安听得这句话,怔怔地抬眼,试图看清楚他面上的表情:“那你以后,还会对我好吗?”
韩屿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我只恨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全都给你。”
齐安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给出了干脆的回答:“我不知道……可是,我根本不想为过去那些无谓的事情浪费我们现在的时间。”
韩屿凝视着这个几乎眼睛都要睁不开的醉鬼,心里头一派酸楚:这个人,他在爱情里从来都活得像个英雄。勇敢、无畏、不顾一切,哪怕明知会落到遍体鳞伤也不改初心。
只有自己,是个懦夫。自以为什么都考虑周全。其实还不是因为想要逃避。害怕有日会落得难堪下场。
如果一生的缘分真的只能有这么长,为什么要将时间浪费,为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情苦恼,以至于忽视了当下的感受?
“你……如果你还愿意的话,可以抱抱我吗?”在说了长长一段话后更清醒几分的齐安,难受地动了动身子,一开口,终于再也压抑不住近乎颤抖的哭腔,“我好害怕啊。”
韩屿只觉得心里那根弦,在这个瞬间“啪”地一下,崩到极限之后骤然断裂。
他再无顾忌地俯身去探寻齐安那喃喃自语的唇,将所有未出口的情绪,一一化为渐渐辗转深入的亲吻。
那些难忍的心疼凝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