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完他又笑了:“我都忘了,年纪对你们妖没多少意义,你就比我小十来岁。”
说这话的老年人类脸上不见苦涩不甘,他对此看得很开,反过来批评纪萌:“把你那丑表情给我收一收,别影响你哥的心情。所以我越老越不愿见你们,一个个比我还敏感,说个老字脸就拉长了。其实老年生活最舒服,该经历的经历了,该享受的享受了,责任也没了,一身轻松。你是等不到咯。”
纪萌不至于等不到,妖也是有寿命的,尤其在如今的灵气条件下,长生几无可能。尽管如此,纪萌这样资质的,不自己作死,安稳活个几百年不成问题。
一提到这点,生活方式和情感上差别不大的妖与人陡然被拉到天堑两端。
霄哥儿时坎坷,遭遗弃后流浪时遇到道士严循一。严道长带着他到宝荟山上废弃的道观驻观修行,受到当年还在此地的纪仙长点拨,霄哥也随之与山上的妖精们结缘。
在纪萌还是一只小小大山雀的时候,霄哥与鱼妖四姐妹一起在人类的学校上学,在山上住到外出读大学、自立。严循一得道,不是四处游历就是长期闭关,霄哥选择过普通人的生活,一路工作、结婚、生子,山上的道观早已换人。
这几十年,虽然霄哥因为不想让家人知道他有一群特殊的朋友,兼且嫌他们看不得他衰老,越来越少与他们见面,但双方依然互相牵挂,他也算看着纪萌长大的。
此时他用长了老年斑的手拍拍纪萌,拿出兄长的语气说:“山上你年龄最小,看着最乖,心思却最重。我只是在信息里提了提,你这马上就赶过来了。过来了也好,我趁早跟你说了。”
纪萌心里不好的预感在往实处落,坠得他觉得沉。
“这半年我常常忘事儿,医生说我有老年痴呆的征兆,我担心过一阵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想再见见你们。要是我来不及亲自说,你就帮我转告他们,我不清醒了,就都别再来看我,看我也没用。
“我的家人儿孙,不用一直看顾着,他们有自己的造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帮忙,人心经不起考验。
“我叔在闭关,就别吵他出来了。我给他发了邮件,你们以后提醒他看,让他修仙也要跟紧时代,不然我写点网络流行语,他还看不懂。”
见纪萌笑不出来,霄哥有点急,强调:“我说心里话,你别不相信,你哥这辈子真的值,没有遗憾。普通人像我这样的能有几个?我赚大了,躺床上想起来就笑。哎呀,你笑得比哭还难看,所以我不爱你们来看我。”
霄哥真要去下棋,事情说清纪萌就被他赶走了。
纪萌没听他的,转身就给几个姐姐和其他长辈发了消息,封闭拍摄、环游世界什么的哪有人重要,他要知道了不说,才真会被锤爆。
可能来的时候法力使用过度,回去的路上纪萌飞得很累,翅膀上仿佛绑了铅块。
他无法自控地想起上次回宝荟山时,楚姐说的话。
“像你霍叔我哥夫那样有根骨修行的人类太少了,心态要放开。”
姐姐们心态放开了吗?她们的好朋友就是没有根骨修行的人类,还因为小时候身体亏损太多,怎么进补锻炼寿命看起来都没有明显延长。
常姨、杰弗瑞叔叔他们心态放开了吗?他们走过的年岁更长,总会认识一两个普通人,是在对方开始变老时走开,还是陪对方走完漫长又短暂的告别。
古时候的妖习惯独来独往,现代妖的数量变少,反倒更加深入人类社会,被人类传染了各种各样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