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得山去,已经是午后时分。
为了越来越稀罕的暖阳,村子里的男人们难得的都在外面晒太阳、闲吹牛。女人们有抓紧时间趁着河水不那么冰凉洗衣服的,也有趁着光线好做些缝补活计的。
陈米这一番阵仗地从山上下来,可不得引来众人的注意么?
只是他这样装扮,实在有些太华贵了。就是平日里最泼辣、最敢和男人们开玩笑的女人,居然也怂了,明明心里猫爪似的好奇,就是没一个敢开口问的。
还是也有了些岁数的村中长者,迎上去,问了缘故。
陈老头也是曾经见识过县令大人的派头,现在更和身姿仪态高贵优雅的神官大人亲密接触过了的人。再不是普通的农家老头。只见他面对村中长者的问询,也不答话,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十分的傲慢。
要是平时,陈老头敢这样作为,就算他是村子里岁数最大的老者,又是村中大姓,颇有威望,也是要被说嘴的。尤其,吴、张也是村中大姓,人数比陈姓人略少些,但两家族长不说和陈姓族长平起平坐的地位,但比陈米一个普通长者还是要高上几个台阶的。
但今儿大家看着陈米的派头,竟然觉得他此时的傲慢无礼十分合适。若是和往常一样亲切待人,反而会显出几分怪异来。
陈米斜着眼睛看众人,嘴角还耷拉着,十分瞧不上又有些不开心的样子,更是让村人心中惴惴的,似乎眼前的老头再不是昨日还可随意调笑的老邻居,竟是和神官之类的大官一样不可亲近的了。
陈米也不管村里人怎么看他。
只对陈、吴、张三姓的族长拱了拱手,道:“小老儿这边有关乎我陈余村全村人生死存亡的大事想和三位长者商议。却不知你等可否”,说到这儿,陈老头心里有些慌——他忘了那后面的四个字怎么说,但看着面前大家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尊敬畏惧、仔细倾听的作态,又冷静下来。
他现在可是祈愿教在陈余村的传教护法,比各家族长还尊贵呢!
继续维持着派头,道:“现下大家都有空闲吧?”
三家族长不知道陈老头忘词了,只觉得他今儿这拱手、说话都那么气派,像个大官。
于是不敢造次,都学着拱手,道:“有的,有的。”
又当先走着,领了陈老头去房间最大最好的陈族长家中商量事情。
陈米当然得意的不得了。
这三个人,平日里虽因为自己活得久、知道的也多些给自己三分脸面,但哪儿有过像现在这样的尊重!果然,一如祈愿教,事事都如意。于是更着意抬高了脚,放缓了步子,走出了一方大员的气度。
陈老头怎么摆派头耍花招不多说,只说四人各自坐下,两个傀儡门神一样站在陈家门外,陈老头开始“忽悠”三位族长。
“你们可知,为何这几年我们村的日子越过越苦?”
朝廷除了收纳贡、甄选祭品,几乎不会管乡村里的事情,更不会费力气用神识监控这些愚昧如牲畜一般的凡人——毕竟,每个村子都占地极广,对修士的神识来说,也是个负担。因此村人们说话,可比县里的人大胆得多。
最年轻的吴姓族长就说了:“发份例的官吏每年都说是我们村不虔诚,导致年成不好,所以扣我们的份例。也不知怎样才算是虔诚?每年的供奉祭拜,每天三次的心里、嘴里诚念神号——哪家感怠慢呢!”
另外两位族长心里的不满也多得很。
他们虽然对普通村民们按照神官、官吏的说法训斥,但是其实心里清楚得很,村子里的人都是再虔诚不过的了——若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