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皇帝和三公为首的中央政府也一直拿不定主意。想要招抚异族的时候就用张奂、皇甫规;看到招而复叛就放段颎出去杀一通;杀到没钱了,就又换上张、皇甫两人。周而复始。导致的结果就是两条道路都没走通。
而段颎和皇甫规都坚信对方的继任会将自己的努力毁于一旦。好不容易杀到对方快灭族了,一招抚,人口又涨起来了;或者,好不容易加恩同化到一半,绞肉机一来,以后谁还敢投降汉朝啊。
如今连相对中立的张奂也加入了这场可悲又可笑的争执中。还真像曹操说的:剑拔弩张。
“阿兄认为,纪明公的铁血手段,威明、然明公的教化之道,哪个更能够解决边疆的纷争呢?”
曹操托着下巴,手肘还靠在几案上:“按照我最初的想法,我是向往霍去病、纪明公那样的功绩的。远击异族,杀敌千万,使戎狄毕生不敢远望中原,这样留名史册是何等威风。但我在然明公麾下学习不到一年,就发现自己的天真了。战争牵一发而动全身,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三代明君积累的财富,又怎么支撑得起卫青、霍去病远征匈奴的大战呢?”
“那阿兄如今是认为教化更好吗?”
曹操撇撇嘴:“戎狄言而无信,降而复叛危害百姓。简单的口头上投降我是不认的,想要长久地解决,还是要杀掉首恶,将他们内迁中原,使他们失去赖以生存的草原,再慢慢教化。”
“内迁呀。”阿生将玻璃的茶壶茶杯擦干净,小心放入有软垫的箱子中封好,桌上换成了黑陶果盘和应季水果,“内迁,倒是可以做。”
曹操挑出一个柿子啃了:“阿生有什么高见?”
阿生笑道:“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是有看法。”
“愿闻其详。”
“北方草原,在非常漫长的过去和非常漫长的将来,都是中原王朝最大的痛苦。从三皇五帝的时期就有北狄,后来是匈奴,现在又有乌桓、鲜卑、羌族。我们花费极大的代价打跑了北匈奴,也花费极大代价内迁了南匈奴。但是匈奴没有了,乌桓鲜卑羌族就兴起了。即便现在我们能够灭掉乌桓鲜卑羌族,将来草原上还会诞生新的敌人——”比如金、蒙古、西夏、女真。
曹操已经忘了吃东西,全神贯注地听妹妹讲。
“真正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叫某个名字的某一支异族,而是草原本身。只要草原还在那里,那里就会孕育彪悍的、贫穷的,因此以劫掠为天性的人类,随时准备乘虚南下。”
曹操的眼睛越来越亮,这种上下俯视千年的阐述问题的视角太过开阔,仿佛是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阿生的意思是,无论是大肆屠杀还是内迁教化,都不是根本的办法。杀是杀不尽的,内迁也是迁不尽的,那要怎么办呢?”
“外迁。”
“外……迁?”
“在草原上建立城市和郡县,开拓田地,开采矿山,发展商贸,让原本逐水草而居的人定居下来,让汉人移民的生活方式去影响他们。”阿生因为微笑而眯起的眼缝慢慢张开,“阿兄听明白了吗?虽然我这么说不环保还违背自然规律,但消灭‘草原’,就是消灭了彪悍、贫穷和劫掠天性滋生的土壤。”
“正是这样啊!不应该把他们迁进来,而是我们走出去!”曹操拍案而起。他兴奋地在室内走了五圈,才冷静下来。“这可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