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隐晦地问过曹褒想不想尝试开颅手术。曹褒当然是表示自己活够了,就这样吧,不想在自己身上折腾惊世骇俗的办法。毕竟曹褒不是曹腾,彼此之间的信任没有达到那种程度,再加上条件简陋风险太高,只能就此作罢。
像是要发泄什么一般,阿生暗地里用半大不大的双手解剖了两只兔子一只野鹿。她的心肠越来越硬,接二连三的无能为力产生巨大落差让人麻木,接受曹褒的死亡仿佛也没有那么难了。
曹褒死在二月,跟曹腾相差无几的忌日。但不同于那年的风雪,今年炎热得仿佛夏日提前到来。
天上大约有九个太阳吧。
按照曹褒的遗愿,他的棺椁被送回谯县,葬在了曹腾墓的旁边。这位一生无功无过的太守,就这样长眠在泥土之下,墓穴简陋得几乎配不上他太守的身份。
曹嵩不能为他丁忧,曹操和曹生也不能为他守孝。这位给予了曹魏血脉的老人,甚至没有在史册上留下只言片语,就淹没于浩浩汤汤的历史长河之中。
伴随着曹褒的逝世,第一代曹家人的故事就此落下帷幕,再没有人能够知道年轻的他们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贫穷和屈辱,只有蒸蒸日上的曹家第二代,和蛰伏在青春里的曹家第三代被留了下来。
“阿生还请节哀,以先太守的年岁,算是喜丧了。”暖得跟个小太阳似的荀攸安慰她道。
阿生两条腿垂在牛车边缘:“我一直都很节哀的,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几年前,叔祖父带我和阿兄遍游颍川,求学无门。最后我们到达颍阴,走的就是这条路。彼时路旁的田地里一片郁郁葱葱,即便是四处流浪,也给人能够向天高歌的余地。但是现在……”真正的赤地千里啊。
身上沾满黄土的饿殍倒在路边。
运气好的暴尸荒野,运气不好的就被人拖走下锅了。大旱之年什么都缺,只有枯死的柴火不缺。
荀彧四岁,粉嫩嫩的一个小娃娃,好奇地趴在横梁上观察满世界的黄色和褐色。“诶,那里有人。”他伸着食指指向路边枯黄的草丛。草丛里两个精瘦的男子正抬着一具妇女的尸体,鬼鬼祟祟地往灌木丛里跑,被荀彧的声音惊吓到,投过来四道狼一样的眼神。
阿生敢肯定,要不是荀家的牛车旁有二十名身强体壮的护卫,荀彧一定比那个死掉的妇女先下锅。
荀衍连忙将小荀彧从横梁旁抱开,一手捂住他的眼睛:“阿彧不看不看,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荀彧一边踢着小短腿挣扎,一边喊道:“不嘛不嘛,阿生也在看。”
阿生今天没有兴致逗荀彧玩,而是跟坐在车中央主位上的荀爽说话:“我以为今年若继续旱下去就会有饥荒,没想到去年的大减产已经让小民伤筋动骨了。还不到四月,就饿死了这么多人。”
“阿生对于这样的情景有什么看法吗?”荀爽问。
“我这样智慧平庸的人都能够在冬天看出大旱的预兆,而赈济却至今未到,这是朝廷的失职。”阿生板着脸,甚至带上了肃杀之气,“百姓奉养朝廷千日,不就是为了这一时吗?”
荀彧终于从哥哥手里挣脱出来,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阿生:“书上说百姓侍奉君主就像子女侍奉父亲一样。怎么在阿生的嘴里,忠孝也是要有条件的吗?”
“忠孝当然是有条件的。”阿生脱口而出,“人要先活下来,才能讲忠孝。死人要怎么讲忠孝呢?”她突然站起来,指着刚刚两个偷尸体的饥民离去的方向:“阿彧方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