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成。
士人们的胃口已经被刚刚杀死两名大宦官的胜利给养大了。他们计划着将所有的主事宦官统统杀光。皇帝身边,只要留下唯唯诺诺的奴才就够了,不需要懂政治斗争的宦官。政治什么的,是我们这些为国尽忠的士人的工作啊。
“我觉着很有趣。”阿生说,“从前梁冀在的时候,是宦官依附外戚。哪怕是再往前的和帝邓皇后、安帝阎皇后、章帝窦皇后,都和宦官共同辅佐幼主,虽然有些小过失,但一直稳妥。如今的外戚却视宦官为仇人,阿兄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党锢的遗害。”曹操长期跟阿生通信,看待问题的视角越来越接近现代人的客观,“我朝的外戚,其实都是世家,无可避免地被舆论所裹挟。士人不再以背德违法为理由杀宦官,而是为了杀宦官而杀宦官。事态已经失控了,宦官们不会坐以待毙的,就连原本遵纪守法的内侍都会奋起反击。”
“阿兄这样的话,到外面说,大概会被人指责的。”
曹操翻了个白眼:“我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融入士人的团体,跟着一起骂宦官吹捧大将军就是了。只是我现在还想要点底线。”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阿兄想要名望,与其在士族得势时跟着痛打落水狗,不如等到他们被宦官反击时保护无辜的妇孺。只是这样一来要冒些风险,到时候还要父亲代为周转。”
曹嵩和曹操对视一眼:“如意都安排好了,我们在高榻上安卧就行了。”
“莫要说笑,朝堂是多复杂的东西,我见识短浅不过是给父兄一点参考罢了。且张然明公如何抉择,也会大大影响阿兄的前程,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再有,我疑惑大将军的用心。”
曹嵩愣了愣:“窦武当世名臣,以清廉奉公著称,约束子弟,施舍贫民,施恩党人,在经史上也很有才华,弟子众多……”
“他既然治经史,又怎么会不知道外戚的保皇党性质呢?”
“什么党?”
这又是后世的观点了,但到了如今这个岁数,阿生已经可以拿出来跟父兄说了:“宦官依附皇权而存在,而士族是制衡皇权的,这都没有疑义。而同时具备保皇党和贵族派属性的就是外戚。按照本朝一开始的几任外戚的经历来看,原本属于世家的家族,一旦成为外戚,就自动转化为保皇党,追求中央集权和皇权的强化,自然而然就站到了其他世家的对立面。最后当外戚被长大的皇帝和新一代的宦官联手铲除的时候,其他的世家反而会窃喜。
“邓氏、阎氏、梁氏无不因此败落。原本应该是在皇帝和世家两方都占便宜的外戚,因为替中央朝廷殚精竭虑,反而落得里外不是人。如果说陈蕃是个直肠子,没有想过宦官对于皇帝的用处,窦武这样面面俱到的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宦官的权利是皇权的延伸呢?”
这番话中间掺杂了不少陌生词汇,曹嵩半懂不懂,倒是曹操听明白了:“阿生的意思是,窦武因为邓、阎、梁三家的前车之鉴,反过来成为士族领袖削弱皇权,以达到名利双收的目的。没有宦官,皇帝暗弱,就只能依靠外戚;另一方面,杀死宦官迎合了世家大族在党锢后的复仇心理,让窦武的声望更加高涨,有了士族的保护,又压制了宦官,他就不惧怕皇帝长大后的清算。真是好计策!”
阿生冷哼一声:“身为外戚,不想着为大汉尽忠,反而优先自保,本身就落于下乘了。他以为自己能够把持局势,也不想想假如真的没有了宦官这个共同的敌人,世家大族之间的争权夺利就该开始了。他们各自在地方上影响深远,到时候除了精锐的边军,还有谁能够压制他们?边军的主帅若是深明大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