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挨个揭开,一碗酒酿清蒸鸭子,又一只烧得稀嫩的野鸡,并上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西湖醋鱼等等,都陆续端着送上来。
这是公主屈尊降贵来府上的第一顿饭,将军极为重视,上下的仆人严阵以待,切不可让她感到一丝丝怠慢。
朱福是晋王府里的老人,二少爷自立门户后,就将他带出来担任总管打点里外上下事务。
在王府中起伏多年,对万事处变不惊的总管努力表现得毫不惊奇。
但心里,依旧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王府小霸王嫌坐对面太远,命丫鬟们将碗筷搬过去,挨着楚昭月紧紧坐着,并亲自伺候她用膳。
小王爷就像……就像屋后大黑,看见晋王府大管家晋和不高兴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忠心耿耿地,半步不离地守在旁边。
每当晋和弯下腰去,他便配合地舔他的手背。
朱福默默托起不停往下掉的下巴,反复提醒自己,万不能大惊小怪,身为王府前任副管家,现任将军府总管,他的一举一动全都关乎将军的脸面。
切不可失了该有的仪态。
出于保密的考量,新来的小丫鬟还不知道这儿坐着的是一位公主,只当是将军心仪的哪位大家闺秀,未婚妻之类的人物,静静穿着素白衣衫坐在那儿,红唇皓齿,美眸明亮,虽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却依旧清秀袅娜,生来带着贵气。
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出来的美,饶是她都看得有些晃神,仔细稳住心绪,仔细端着托盘走上前恭敬道,“小姐,请用茶。”
楚昭月刚要接过,晋渊便眯起眼。
跟了他四年的宋得瞬间察觉到危险,背后不由得开始毛骨悚然,回想起他每次在战场上露出这样的表情,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他冷冷地斜睨这个小丫鬟,“你是跟谁学规矩的?”
“是、是跟着管家学的。”小丫鬟看了眼旁边的朱福,整张脸吓得一片惨白,惶恐答道。
哪怕隔了那么长的山水距离,她也在京中听过不少将军驱逐鞑虏(大开杀戒)的故事,双腿都在发软,“奴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请将军明示。”
晋渊拿着筷子,慢慢替楚昭月夹了新鲜嫩白的鱼肉,淋着淡金色料油,沾着几粒炒得翠绿带黄的葱花,小心剃掉刺后放入碗里,“你方才管她叫什么?”
她思考了半晌,随后心翼翼,又格外缓慢地答道,“小、小姐?”
晋渊仿佛听见极其刺耳的两个字,一针针扎在他的耳膜处,“你难道不知这是夫人吗?”
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权益被这般无视,这让他极其不满。
小丫鬟愣了,眼下不是、不是还没成亲吗,“夫、夫人?”
晋渊不耐道,“重叫。”
“是。”她连忙将楚昭月准备用的茶杯拿走,重新从屋外走进来,随后毕恭毕敬地递到她手边,“夫人,请用茶。”
“……”楚昭月顿了顿,随后接下,那说错话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缩到一边,生怕被将军迁怒,她抿了口茶便放到一边,“你也别这么凶。”
凶?
意识到自己失态,晋渊连忙缓和了表情,恢复了十分无害的小奶狗模样,体贴地替她舀汤献殷勤,觉得这个字眼与本人毫无关系。
“臣不凶。”
楚昭月愣住了,大概是前后反差有些太大,一时没缓过神,“你看他们都有些怕你?”
他转过头默不作声地撇着一屋子人,淡淡道,“你们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