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反思起来,觉得自己或许一开始就想错了。
以她的姿色,单独赶路遇上地痞流氓被欺负,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为何一开始就觉得她是做戏呢?
萧衢眉头皱得更深。怪对家们不该总是往他身边送女子,随意翻一遍孙子兵法,也比总是使美人计好用。他虽未娶妻纳妾,但不代表他就是个毛头小子见了女子就想入非非。如今害得他误会了人,出了大丑。
萧衢当即决定,将他的对家们一个个列出来,明天就寻个理由上书参一遍。
他等到夜里,实在是等不下去,搁下脸面,将自己说过的话收回,命管家立马去寻人。管家去寻还不够,他自己捞起马鞭,准备亲自去一趟。
结果刚出府门,远远望见长街上一个纤细的身影,夜里黑,瞧不清楚,只一轮圆润的月亮高高挂起,余晖遍洒,勉强映出那人软乏的步伐来。
萧衢心跳漏半拍,没有任何犹豫,纵马奔去。
他知道,那肯定是她。必须是她。
马儿驰骋,快要靠近的时候,他猛地勒住,唤她的名字:“阿寐。”
她吓住,捂着胸口往后退几步,被他声势浩大的动静震得说不出话来。
马儿停在她跟前,不安地摇了摇马头,萧衢甩了马鞭从马背上跃下,一袭紫袍英姿勃发,稳稳当当地立在她跟前。借着月光,他伸出手,去掀她的帷帽轻纱,她试图躲,他索性擒住她的肩,不让动。
待掀了轻纱一瞧,果然是她,他长长叹口气。
许久没有这般如释重负的感觉。
轻纱下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哭过几番,柔媚的眼角显出几分憔悴,像生了一场大病,不堪折辱的小模样,反倒透出几分风流来,怎能让人不心疼。
他鬼使神差地抚上去,将她半边瓜子脸捧在手心里,声音沉静如水,装作没事人一样,“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打算将事情自然而然地掀过去,心跳加速,唯恐她抛出什么戳心窝子的话。
可她偏偏不识好歹,不理会他的示好,低着脑袋,紧咬红唇,声音跟蚊子似的:“我明日就离开。”
说完,她小跑着走开,生怕他追上来似的,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令人避之不及。
萧衢胸口闷得慌,手掌处沾了她的体温,似烈火般灼烧他,一路烧到他心里去。
他回了自己的屋,连晚饭都吃不下,半躺在榻边,单手无力地撑着脑袋,通过窗棂缝隙赏外面的月亮。
大概是心中郁结的关系,连月亮都变得可憎起来。
他翻个身,手搭在额上,一闭上眼,就是她委屈巴巴瞪着他的情形。
他情不自禁拍了拍自己的手,是今日伸出去牵她的那只,一巴掌甩上去,骂自己不矜持。
若她真是寻常女子,那么在她看来,他确实是个居心叵测的坏人。先是请她回了府,而后又半夜去探她,再是不依不饶地问她为何要做尼姑,最后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拉她的手。
种种联系起来,他可不就是登徒浪子吗?
他本想戏弄她,却不想,将自己捣鼓了进去。
萧衢辗转反侧,最终叹口气,从榻上爬起来,披了件外衣,趿鞋往外去。
去哪?自然是去她的厢房前。
她也没睡,一豆暖黄的光照着,窗纱上映出她的影子来,她在抹泪。忽然她转过头,他忙地躲起来,跟做贼似的,悄悄地躲在暗处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