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宵灼点了点头:“你好些了吗?”
廖新文自嘲一笑:“老毛病了,也是许久都不曾想起来这件事了,一时之间反应有些大,平时只要吃了药,就不会这样的。——咱们继续说吧,何少爷恐怕不会给我太多时间。”
陆宵灼再次确认了一遍:“可以吗?”
廖新文点点头,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想陆署长应该也已经查过我们一家人的档案资料了,明凡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您心里也约莫有些印象的吧?”
陆宵灼点了点头:“令郎聪明又勤奋,正直内敛,又有责任感。单凭印象来说,我也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主动去接触鸦片。”
“而且他自小就很懂事,知道我们担心他,每次出门都会跟我们说,去什么地方跟谁一起去,去做什么,要多长时间……那天他出门之前的时候,还跟他母亲说,明天一起去吃羊蝎子。”廖新文的眼泪又一次忍不住落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哽咽。
那些事情,仿佛还在昨天。每天晚上闭上眼睛,他就觉得,或许只是他做了一场噩梦,等到梦醒的时候,儿子就回来了,太太也依然坐在那里看书,一家人和和乐乐。
平静下来,廖新文才接着说道:“那天晚上他说好了8点前就能回来的,只是跟同学老师一起吃个饭,商量下毕业的事情。但是到了9点,他还没有回来,我便去了他说的大饭店,去接他。”
那天晚上几个孩子都是喝的烂醉如泥,廖新文虽然不满却也没说什么,更没有多想,接到了人便回家去了,此后的一段时间,廖明凡一直在学校。临近毕业,学生忙老师也忙,廖新文就没顾得上他,也没察觉到儿子哪里不对劲。
现在想起来,廖新文恨不能锤死当初的自己:“如果当时我多关心他一下的话,或许事情也不会那么糟糕,或许他还有机会避开后面的那些……”
然而没有如果。
等他终于察觉到儿子状态不对劲的时候,廖明凡已经被迫吸了半年的鸦片了——没错,是鸦片,不是大烟,整个人都瘦成了一根竹竿,神情也变得恍恍惚惚,经常喊他好几次都听不到。
“明凡本来就瘦,自小就瘦的不像样,他个子窜得快,又挑食,就不怎么长肉。那段时日我们交流也少,我便丝毫没有察觉,只当是他因为临近毕业,太累了。”
要不是那天晚上他临时起意,想问问儿子愿不愿意在学校留任,父子在一起或许还能相互帮衬一下,他可能还发现不了儿子的异常。
“但是我喊了好几声,明凡都没有回应,像是在做梦一样,整个人的神情飘飘忽忽的,径直进了卧室,我心里担忧,就跟着一起进去了。”
然后,他看到了毕生都难忘的画面,他从小就聪明勤奋又努力可爱的孩子,居然在吸大烟!
“那天晚上他们同学一起吃饭的时候,明凡被强制吸了几口,说是让他尝尝鲜,那几个孩子,全都是个中好手!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查出来,他们的这些鸦片,全都是来自正阳商会的制药厂。而那时候,明凡已经投了好几次家里的钱去买鸦片了。”
“他们,就这样毁了我的儿子啊……”
再说起来,廖新文除了满嘴的苦涩,已经察觉不到任何心痛的感觉了,再多的疼痛,也比不过他失去孩子时的痛。
“也就是在那时候,谭四爷找到了我,说是让我帮他做一些事,给出的条件很是可观。我的儿子吸食鸦片,我的太太病倒了,家里已经一贫如洗,我的确需要很多钱。不论如何,至少我得让我的亲人先活下去。”